她道:“你我是至交好友,我只盼你安好顺遂。”
元娘双手握起徐承儿的手,“我知你的心意,你是我在这汴京里唯一的好友,我会过得很好,你亦是!”
两姐妹在一处话了些家常,也不知是说些什么,却总觉得说不完。
*
但夜色还是慢慢降临。
徐承儿不得不告辞。
徐承儿走后,元娘显得有些落寞,也不对,她既失落,又浮躁。
第二日便是她成婚的日子,想来没有谁能心如止水。
王婆婆在晚食时将元娘的模样看在眼里,却也没说什么。
直到夜里,元娘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也知道明日天不亮就得起来,可还是无法入眠。
正是这个时候,一阵敲门声响起,吓得元娘从床榻上猛然做起,而后耳边就传来阿奶醇厚的嗓音,“是我。”
元娘松了口气,爬起来开门,她因为紧张睡不着,不想看见人影晃动,就叫婢女都回房去了,王婆婆进来时,屋里只有元娘一人。
平时有下人跟上,元娘都不大好意思肆无忌惮地跟阿奶撒娇了。
今日也不知是不是快要出嫁了,横生出一股子娇劲,可劲地往阿奶怀里钻,王婆婆也不恼,更不像往日那样呵斥元娘,只柔声道:“总要容阿奶先把门合上吧?”
元娘这才撒手,等王婆婆阖上门,元娘立刻抱紧王婆婆。
王婆婆无法,只好拖着个孙女上床,她轻轻点了点元娘的眉心,宠溺道:“我便知你睡不着。”
元娘扬起小脸,讨好一笑,尽显狡黠调皮。
和预料中不同,阿奶什么教训的话都没说,而是掏出一个木盒,给了元娘。
元娘把木盒打开,顿时怔住,“这……”
王婆婆帮她把木盒阖上,“这是给你的傍身钱,到了魏家虽说少不得笼络打赏人,但你也别乱用,手里攥着钱总归是有底气。
“这话早该和你说了,你且记住,往后,不论有什么事,都可以回来说,只要我活着一日,你便是出嫁了,也永远是家里的心肝。”
元娘没有细数,可就是那么一眼,也够她看清楚了,里面是厚厚的一大沓交子,还有一层层堆起来的融成指头大小的金砖,家里开销大,阿奶怕是给了她小半个家底。
听着阿奶的话,元娘忽地扑进阿奶怀里,痛哭起来,但她脸上的泪却被王婆婆擦了个干净,王婆婆语重心长道:“明日要出嫁,不能肿着眼睛,快快收声。你哭什么呢,莫不是收了钱还不高兴?我们家元娘如今也是财大气粗了,要什么都买得起!
“好了好了,明日还要出嫁,躺下躺下,我哄你睡,成了吧?”
她就帮元娘盖好被褥,然后面对着元娘侧躺,轻轻拍起了元娘的背,嘴里哼起了歌,“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
这么多年过去,阿奶哄她唱歌谣的声音还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元娘在王婆婆的怀里,感受着背上被轻轻抚拍,阿奶是那样慈爱,床榻是如此暖和,在阿奶看不见的枕边,元娘悄悄落下一串泪,却也在阿奶的拍哄中不知不觉睡着了。
当她再睁眼,阿奶早就穿戴齐整,床榻前是轻声喊她起来的女官。
元娘迷蒙着起来,她边被照顾梳洗,边眯着眼往外望了眼,天没亮呢!
元娘被拉着梳头开脸,大宗正司办事自然不用担心,那可是天天办皇族亲事的,梳头娘子也是选的五福俱全之人。
等天蒙蒙亮的时候,屋里就热闹起来了,徐承儿、廖娘子、惠娘子等人都来陪伴元娘。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话,还有年纪小的婢女被派出去瞧情形,瞧几眼就往回跑,和屋里的女眷们绘声绘色说了,立刻就又往外头跑。
不知不觉中,天色日暮。
而来回跑得喘气的小婢女终于是一脸欣喜,“来了来了,迎亲的人来了!”
闻言,众人皆是一脸喜意。
元娘脸上也不由自主扬起笑容。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有说该寻团扇遮住脸了,也有说不急的,迎亲的人这时候该被刁难呢,没这么容易进来,又有人打发婢女快再跑去瞧瞧的。
整个屋子里好不热闹。
元娘心里则和蚂蚁爬似的,又有些急,又有些慌,手脚都发凉了。
约莫过了一刻多,那小婢女气喘吁吁地进来,她拍着胸脯,脸色慌张,“他们、他们进来啦!”
“什么?那些男子怎的这般不中用?”
“就是,都撑不过半刻便叫人进来啦?”
小婢女匀过气,解释道:“是、是文官人,他给挡了个空,叫魏官人进来了。”
立刻就有人看向徐承儿。
徐承儿只好面上佯装讶然,她是想着要为难魏观等迎亲的人,可自家夫婿与魏观是多年好友,临阵旁边了,她也没法子。
眼看那些男子不中用,屋里这些亲戚女眷们,有拿扫帚的,也有拿木棍的,纷纷气势昂扬地出去了,做姑嫂的可以趁着迎亲这日好生棍打新郎官,给男方一点颜色瞧瞧,这也是旧俗了。
徐承儿因为文修的叛变不被信任,这时候被留下来陪伴元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