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秋水了?一会儿就让你见她。」
从秋生身体里流出来的血在地上凝聚,往门口淌去,隔着门等待的野狗闻到腥味再也忍不住,争相吼叫起来。
胡三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小姐,好了没?我这里快拉不住了。」
我与阿桐递去个眼色,按照我们计划好的,她开门然后抓着我飞身跳上等在屋外的马儿背上。
阿桐的骑术顶好,驾起马来如飞起来般。
我从马肚上绑着的箭筒里头抽出一支羽箭,回身射出,箭矢分毫不差地割断吊着秋生的绳子。
身后的胡三手一松,被捆着的野狗脖子上没了束缚,飞扑向那一整块捆绑好的血肉。
秋生的惨叫在野狗贪婪吞噬肉块的声音中越来越微弱。
我将下巴抵在阿桐肩上,感受着马儿狂奔带来的颠簸,轻声道:「哎呀,忘了告诉他,他妹妹秋水也被野狗咬死了。」
秋水是我娘身边的一个婢女。
曾在街头跪着要卖了自己,我娘遇着她时,她正要被花红楼的龟佬买走。
是我娘出了三倍的价钱把她买回来的,让她免于被万千人骑的悲惨命运。
她起初是我娘贴身的丫头,我娘开始吃斋念佛后,起居不再要人伺候。
那时我年纪太小,已记不得秋水在何处,又经过了他人怎样的引导和诱惑。
我娘死的那日,正是礼部尚书赵大人家做寿,我爹带着我与姜萸都出去了。
回来时娘的胸口上插着自己的簪子,头脸被盖上了白布。
秋水跪在我爹和祖母跟前陈词激昂,说亲眼看到我娘想要掐死明尧。
她对天起了誓,若她说的话有假,就让野狗把她咬了吃,全家都不得好死。
我永远记得她那双猩红的眼睛,一口咬定我娘害人。
秋水是我娘的人,她站出来指认的时候,连我爹都迟疑了。
祖母痛骂我娘是蛇蝎,刘瑛心疼儿子哭得肝肠寸断,姜萸煞白着一张脸瘫软在地上,泪水涟涟:「娘,您糊涂啊……」
我记下了每一个人的嘴脸,每一张脸上的神情,每一个神情背后不真实的哀伤和惋惜。
愤怒的太愤怒,悲伤的太悲伤。
像一出排练过的戏,从主子到下人,都使劲在扮演着自己。
演得到位,正因太到位,才显出极不相称的诡异感。
他们说我娘死得不光彩,祖母不肯让她在府上停灵,埋她的那日我哭得死去活来,是秋水一直扶着我。
在坟前我抓着她的手,把脸埋进她的怀里嘤嘤哭泣。
哭累了,我小声对她说:「秋水姐姐,我娘说人不能随便发誓,会应验的。」
那时秋水只当我是个懵懂孩童,对我的话大约没有记在心上。
直到我把她吊起来的时候,她才终于知道了我这个青天老爷,主打的就是一个有求必应。
我娘死后不久,刘瑛就被抬为了正妻,秋水悄无声息地离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