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观其人,只看其手,便知她的相貌不俗。
这双手若是抚过脸颊,揉过唇齿,该是一种什麽样的滋味呢?
沈安宁浑浑噩噩,听从喜娘的吩咐,上前行礼,“郑丶郑少卿……”
喜娘在旁笑了,小声提醒她:“该唤娘子了。”
沈安宁面具下的脸颊,倏然发红,她惯来听话,压低声音喊了一句:“娘子。”
声音软软的,传入郑冉的耳朵里,眼眸低垂,盖头下只露出一片衣摆,什麽都看不见。
声音却什麽好听。
新人回府,沈家也是宾客满座,沈夫人坐在主位上,等人新人拜天地。
沈安宁牵着喜绸一端,眼神偷来瞄去,看看宾客,看看下属,又看看喜绸另外一端的阿嫂。
玉手抚过红绸,如同红梅落在了白雪上,妖艳中带着圣洁。
拜过天地,送新人入洞房,沈夫人似又清醒了,招呼宾客入席饮酒,唤来细雨:“去将你家将军喊来待客,不能在洞房里陪新人。”
细雨闻言,陡然想到一个好主意,装醉。她拿定主意,穿过宾客,追上小将军的脚步。
可惜她晚了一步,将军与郑少卿都已入洞房了,只能在外面等待了。
没人敢来闹洞房,新房内外冷冷清清,无半点喜气。喜娘极力说着讨喜话,两人般配,金玉良缘。
好话说了一大堆,沈将军也不见半点回应,呆呆地站在榻前。
新人静静地坐在床榻上,盖头未揭,不知是何等容貌。
“将军,揭盖头吧。”喜娘憋了半晌憋出一句话,恨不得早点结束煎熬的时光。
沈安宁本就紧张,闻言,衣袖下的双手陡然捏紧了,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上前掀开了盖头。
她低眸,新人擡首,两人四目相接,沈安宁感觉自己的心噗通噗通跳了两下。
郑冉着一身红色喜服,与沈安宁身上的喜服是同种款式,一派大气,姿态端庄,妆容精致。她微微擡首看着沈安宁,眼中没有传闻中的杀意,先是清冷淡漠,对上後,露出一抹娇羞。
面前的美人烟姿玉骨,明艳的喜服与她的气质并不相冲,甚至给她添了几分妩媚。
“阿丶阿嫂……”沈安宁脱口而出。一边的喜娘没听清她的话,谁家新婿洞房看到新人喊阿嫂,压根就没往‘阿嫂’这个方向去想。
哪家好人看到妻子的第一面,不是喊娘子,而是喊阿嫂的。
喜娘没有听到,靠近沈安宁的郑冉听得清清楚楚,眼中的娇羞散去,眸色淡淡地打量对方,没什麽好看的,毕竟面具遮挡了脸。
阿嫂。
对方喊她阿嫂。郑冉想起了多年前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背影,十分讨喜。
喜娘让人奉上合卺酒。婢女闻讯端来,跪在两人身侧,澄澈的酒液随着婢女的动作轻轻晃动。
沈安宁性子柔软,见状端起合卺酒,郑冉没有动。
郑冉是女官,威仪万千,穿着喜服,冷下脸色後,露出冰冷的一面,吓得喜房内衆人屏住呼吸。
郑冉淡淡地说:“将军不摘下面具,如何喝下合卺酒。”
声音冰冰凉凉,低沉如同玉石撞上冰块。
喜娘吓得险些跳了起来,让沈将军摘面具?
那不得吓死人。喜娘又觉得可惜,郑大人温柔貌美,竟然嫁给了这麽一个丑陋见不得人的将军。
沈安宁不知所措,端过另外一杯合卺酒,柔声说:“你们退下。”
喜娘如蒙大赦,最想听的就是这句话,忙说了两句恭维的话,与婢女一齐退下了。
人都走完了,新房更显空荡,十分冷清。
沈安宁将两杯酒放在桌上,双手负在身後,紧张得右手抠左手上,不得不开口:“郑大人丶我丶我想退亲,可以吗?”
新房内外,冷冷清清。
屋内本就寂静,沈安宁开口後,郑冉眼神一颤,语气冰冷:“将军战功赫赫,便可以随意欺辱我吗?”
“不不不不……”沈安宁摆手,张口就要解释,郑冉便问她:“哪家人会在洞房夜退亲的。”
沈安宁双手胡乱攥紧,对上阿嫂的眼睛,对方眼中冰润润,清冷极了。
“我丶我身子不好丶我之前去郑家门口等了三日,没见到你……”越往後说,声音越小,与她脸上冷酷的面具,极是违和。
郑冉起身,长裙逶迤落地,她步步靠近,气势凌然,目光紧凝少女的面具,她说:“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