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裴嘉春提了布兜就站了过来,表示:“臣是起居注,记录储上每日行迹言语是臣的职责,储上请不要为难臣。”
太乌刷鞋的手也停住,直直一句:“相国大人命太乌寸步不离保护储上,太乌不敢不跟。”
不会儿,三人便乘上马车出了预院。
邑州的军镇不小,居户足有三万之多,市集俱全,雪停后的卖市络绎不绝,街旁滚着白烟铺子挂旗无数,什么辣蹄三碗羹、黄馍子撑死老爷子、炸麻花娘娘卷、麒麟龙凤大饼包……尽是看名字猜不出吃食的铺子,谢徵挑着帘子一路看去。
润竹院不远,他们很快就到了,隔壁魏情家的门紧闭着上了锁。
“孩子们好哇,吃糖吗?”
裴嘉春捧了一把糖,孩子们撸着袖正在给一只开水烫过的羊拔毛,见她一愣,齐声高喊:“人意阿姐!有客!”
闻声,自厨间走出来一个女子,纤而不瘦,五官明艳,腰间围着粗布,攀膊卷了两袖露出细嫩的胳膊,一只手拿锅铲,一只手提锅盖。
她屈膝道:“意如此不便给诸位见礼,勿怪,请问诸位来此贵干?”
“我们,我们是来找魏芙蓉。”太乌把佩剑往背后藏。
“施大小姐。”谢徵作揖,谦和地笑道:“在下道号拿云,此番不全是为着找芙蓉,早闻润竹院孩童多,在下想尽些绵薄心意,马车里备了些给孩子们的新衣净履。太乌。”
太乌又愣愣地跑去马车里搬,院中孩子们听见新衣也不露喜色,其中一个大点的站起来道:“我们有暖和的衣裳。”
施人意道:“早些天在魏公子家中见过道长一面,意有印象,新衣眼下却不敢收,润竹院得魏公子一力养活,奉行节俭,不重身外华美。”
她一顿,又笑着说:“待魏公子回来了,他收了才能算数。”
裴嘉春捧着糖问:“施大小姐,那魏公子让他们吃糖吗?”
一老妇从里头钻了出来,嚷嚷道:“有的缺了牙不能吃!余的啥都可以吃,这群娃娃不挑嘴,要我说各位给他们买什么新衣内,不若捐些买菜的银两,多给他们吃些肉是正经的!”
“保婆。”施人意制止道,又对谢徵三人一笑,“魏公子去城里了,你们寻去,他应当是在红楼那条街上。”
三人告辞,又乘着马车进城。
太乌道:“那个润竹院不就是济慈院吗?为什么特意改名。”
谢徵看向裴嘉春,“嘉春可解?”
“臣大抵知意,不知由来。”嘉春摇头。
谢徵道:“舅相有诗二句,‘无碍云低春雨骤,尤待清气润竹林’,应当是出自此。”
“好吧还是不懂。”太乌挠头。
马车停在红楼对面,预院车夫喊道:“找到魏公子了。”
三人下来后正准备往红楼去,就被街边拥挤的人潮堵得接连后退,太乌护在谢徴身前,不由得呵了一声:“都让开!”
谢徴阻道:“太乌……不可如此。”
“这群人根本就听不见呀。”裴嘉春拍了拍前面的老妪,“您好呀,请问为何都堵在这里?我们走不过去啦。”
老妪佝着背,回头对她道:“套鹅子呢。”
“套鹅子是什么。”裴嘉春对太乌招招手,“太乌,方不方便蹲下给我垫个脚?”
太乌朝马车踏板上的谢徴拱手,“储……公子都没踩我,裴姑娘寻别的物件吧。”
裴嘉春:“你看得见吗?”
“我这样。”太乌原地蹦起来,接连蹦起来,“我这样就看得见,啊,好多的鹅,裴姑娘,我看到魏芙蓉了,啊,哈哈哈哈。”
裴嘉春:“……”
站马车板上的谢徴亦是唇角一扬,只见人潮围住了一群大白鹅,大白鹅围住了魏情,魏情盘腿在正中央,一面拉着二胡一面吆喝:“三十文钱来个圈,神仙鹅子抱回家,三十文钱来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