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良久,自己才轻声道了个好字。
他闻言,笑了起来,那个模样,比旁处忽然升起的烟火戏还耀目好看。她当时,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有如鼓点一般急促的心跳,还有他俊朗的面容。
元娘双手捂住心口,似乎,还能摸到当时残余的激动颤意。
她在柔软的床榻上摸索着,找到了掉落在被褥下的簪子,握住拿起一看,瞬间愣住。
在漆黑的夜里,簪子下垂挂的灯球映出莹润的光芒,如同幼时在田野里抓住的萤火虫被束缚在布里的模样。
这看似平平无奇的簪子,垂下的灯球里竟然放了夜明珠。
白日与灯火明亮时瞧不出端倪,可到了黑夜里,它就展露出不同,像是主人隐晦的心意。
元娘觉得自己指尖微微泛凉,有些颤意,心头似乎涌起奇异的滋味,叫她忍不住雀跃,又有些焦躁,她描绘不清,也无法平静。
她生出迷茫,不知道自己复杂的心绪从何而起。
是为了魏观的心思,还是簪子朴素外表下的昂贵,亦或是其他什么?
她说不清,弄不懂,只是禁不住地心慌。
一夜难眠。
*
翌日,一大早元娘就直奔徐家的宅子。
拜官家圣驾回汴京的福,汴京的四大惠民局和福田院的地方都恢复如初,当初受伤和烧毁屋子的百姓都得到了安置,徐家医铺没有往日挤挤攘攘的样子,但依然无处下脚。
盖因……
有某位心悦徐承儿的人,送来了许口酒。
随之而来的,还有琳琅满院的聘礼。
这事元娘早就从徐承儿那知道了,正到了这一日,也不算讶然。
但她一见到徐承儿,也不能免俗,俏丽的脸上浮起促狭笑意,揶揄道:“啊,是哪位郎中这般有眼力,来下聘了呢?
“唔,是谁也不能是徐姐姐讨厌的人吧?
“那断然不是文修文郎君吧?”
徐承儿素日里爽利大气,被元娘这么一通揶揄,也红了脸颊,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她一手挽住元娘,没好气道:“是是是,正是文修,那又如何?我可没央他,是他自己一再上门恳请我爹娘应允的。”
第105章接下,还是拒绝?这事关她的终身大事。
看着徐承儿反驳时昂起的下巴,精神奕奕的模样,元娘就知道自己这个好友已经彻底想通,对文修算是摒弃前嫌了,话里带了一些不爽快,也是她生性傲然,所生的一点别扭罢了。
只要徐承儿能喜欢就好。
两人邻里多年,是至交,是姐妹,偌大的汴京,徐承儿算是她相识最久的人,亦是她熟悉汴京的引路人。
她能得偿所愿,元娘比自己出嫁还要高兴,衷心祝愿道:“那是自然,我家徐姐姐是世上最好的小娘子,能娶到你,是他的福份。往后,你和文郎君定然是琴瑟和鸣,妇唱夫随!”
徐承儿拿她没办法,偏又羞得很,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脑袋,“促狭鬼!”
“待你成婚了,看我怎么臊你。”
面对徐承儿的威胁,元娘毫不在意地晃了晃脑袋,笑得露出洁白贝齿,她才不怕呢!
但她美丽晃眼的笑容未能多持续半息,眼尖的徐承儿忽然狐疑地凑近,鼻子离元娘的面颊仅有一指之距,“你……”
徐承儿的突兀,使得元娘心头一跳,也跟着紧张起来,等着接下来的话。
哪知徐承儿话锋一转,问道:“何时买新簪子了?”
元娘先是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但紧接着,元娘想起簪子的原主人,莫名有些心虚,她的手摸上那个平平无奇的垂着小灯笼球的簪子,她试图用手包住,眼睛飘忽不定起来,“就……就那……”
还不等元娘说出个所以然,徐承儿抿唇歪嘴,邪魅一笑,伸长脖子,探头到元娘跟前,面对面,眼睛对眼睛,她呵呵道:“你瞒不过我的!”
“陈元娘,从实招来。”
“哼哼,近来你可没有出远门过,你一人断然不会去大相国寺和市集买簪子,最多走远路买吃食。”
“故而……”
徐承儿的声骤然锐利,审视的紧紧盯着元娘,用洞察一切的口吻说道:“要么,你在外面有别的要好的小娘子了,要么,就是有相好的野男人,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承儿爽朗大方,说话做事都是直来直去,但不意味着她不敏锐,尤其是与陈元娘相关。
她与陈元娘之间可谓是互为对方肚子里的蛔虫,兴许人自己想不明白的,她们对方却一清二楚。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那就没什么好瞒了。元娘本来就没打算瞒徐承儿,她今日来就是想问询徐承儿的,只是对方忽然发问,她一紧张就吞吞吐吐了起来,显得像是心里有鬼。
元娘把簪子拔下来,手指拨弄着垂挂的小灯笼,低着头把魏观的事大致说了个清楚,但掩去了自己家父辈蒙冤以至于她坚定决心的部分。
听完全部,徐承儿果然捂着嘴笑起来,大有要报元娘先前调侃之仇的意味,她眼睛弯起,亮起的眸光尽是揶揄,“上元节可是汴京小郎君和小娘子们互表情衷的日子,你家书生恐怕是要邀你出门看花灯、明心意了呢。”
元娘顿时红了脸,她与魏观之间,只是隐晦地试探过一二,当不得真正的心意相通。
这时候听徐承儿这么说,她哪里还端得住,忙着解释道:“怎会,我尚不知他如何想的呢。”
徐承儿不知是否快要成婚了,说起话来格外大胆,“你别羞,我们之前去樊楼的时候,不是见过他嘛,后来又来了你家铺子几回。我认真瞧过,他出手大方,必定家底殷实,人又俊朗……
“与你正是天作之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