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了没几秒,游辞就松开了。
闻岸潮没说什么,手随即搭在方向盘上。
最终目的地不是夜市,而是老城区一幢改造过的西式洋房里,外观低调,招牌都没有,只有一块磨砂玻璃上用白漆手写的店名。
一进门便有服务员迎上来,动作优雅克制。灯光调得很低,壁灯是做旧铜座,点着烛火,桌椅间距宽阔,谈话声压得极轻。
游辞嗅到实木地板和老唱片的香气,每一脚都像踩在雾里,真奇怪,这让他想到一个多月前,眼泪滴在手机屏幕上的时候。
那时候,一张张地删掉哥哥的照片;现在,和哥哥牵手、和哥哥吃饭。
角落里摆着架钢琴和一架老式投影仪,天花板上垂下些藤蔓和暖色灯串。游辞扫两眼就问:“你是熟客?平时跟谁来?”
闻岸潮答:“之前请过客户。菜不错,就记住了。”
这句话落在一整间低语的空气里。游辞没接,其实本意是调侃,没想到对方答得这么规矩。
服务员早就等在一侧,低声确认了名字后,领他们穿过长廊,落座在靠窗的一张双人桌。桌上已经点了蜡烛,玻璃盏中水波晃动,映得桌布上一片蓝色光晕。
闻岸潮显然早订过位,座位都是面对街景的好朝向。窗外槐树枝影斑驳,有人牵着狗经过,整条街都慢下来。
他们的确认识了好多好多年。
服务员替他们拉开椅子、斟水、递上菜单,游辞低声道了句“谢谢”,抬起眼,看到闻岸潮落座时露出的手腕。
左手腕,黑色手表。
视线短暂停留片刻,随即落在那一页页设计复杂的菜单上。
他看得有些慢。名字大多是英文夹法文的花样搭配,一道菜的名字能写三行,底下纵然配了简短说明,但越看越难抉择。
对面静了一会儿。
“吃牛肉吗?”
游辞抬眼,见闻岸潮侧身倚在椅背上,看着自己。
“这个牛肩小排还不错,炖得嫩。”他伸手过来,翻到一页,指给游辞看,又补一句,“量不大,等会儿吃得下甜点。”
他说完就把菜单往游辞那边一推。游辞原本不打算认同——算是习惯性的叛逆,但最终嘴唇动动,还是点了那道菜。
服务员适时上前,闻岸潮淡声确认了两人的点单,这时候,游辞肚子叫了。
闻岸潮一顿,对服务员说:“先上主菜。”
她点点头,走了,窗边只剩下他们。闻岸潮很自然地开口:“我最近有点感冒,你有没有被传染?”
“你?”游辞下意识惊讶,“这倒没有……应该是没有。”
闻岸潮好笑道:“怎么了?”
游辞说:“……觉得你不会生病。”
闻岸潮摸了摸鼻尖,看着他,向后一靠,双臂落下去,就这么笑。游辞头晕目眩地倒在这个笑里,只能尽量不表现出来。
闻岸潮:“不觉得你残忍?”
游辞:“开玩笑的。听到你有鼻音了,严不严重?”
闻岸潮:“不严重。”
游辞:“真的?你要么就不说,要么就……”
他想起闻岸潮亲口在他面前承认撑不住的那天,面上不自然了起来,顾左右言其他。
但闻岸潮还是大大方方地看着他,见他说不下去,还打断道:“就是和你撒娇。”
游辞顿时后背僵硬。他正过脸,看着闻岸潮认真又平静的表情,觉得这一幕真是堪比中彩票般的奇迹。
游辞:“你真是……”
闻岸潮笑:“真是什么?”
游辞:“真是有什么就说什么。”
闻岸潮点头,刚要说话,服务员正好端菜上来。他向后一靠,侧身微微让出空间,又顺手扶了下托盘底部的托盘架,不忘对游辞说:
“那你喜欢猜来猜去的?”
游辞盯着面前的菜,心想他真是不在乎有没有外人在,嘴上闷声回应:“谁喜欢猜来猜去……”
先上的是主菜,红酒炖牛肩。小火慢煨的香气一端上来就溢开了,肉几乎不用切就能分开,酱汁带着淡淡的黑胡椒味,回口微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