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飘逸,天空多白浪。
闻岸潮带他走了一条神奇的路:穿梭于安静的社区之间,远离喧嚣、车水马龙,只有微风与太阳捉得住他们。
一路竟畅通无阻,社区的保安都与闻岸潮点头示意,抬起栏杆让他们通行。
游辞忍了一两次,最终问道:“你认识这么多保安?”
闻岸潮老练道:“不认识,每次路过都和他们对视,再笑一笑。他们就会认为你是业主。”
“……”这人真有底气啊。
路过一个居民楼,闻岸潮停下来,敲了敲一楼的窗户。
窗户打开了,游辞好奇地张望。
这里竟然在卖花,一个女孩探出头,对他笑笑,然后递来一束搭配好的鲜花:八月底了,这是带有季节过渡感的花束。
游辞没问他买花给谁。不知是否出自错觉,他觉得今天的闻岸潮似乎没有说话的兴致。
与许兰阿姨见之前,游辞就有所预感,她一定很有气质。
毕竟是教艺术史的教授,听说临近退休,依然热衷于参观各大艺术博物馆,常常受邀去各大文化沙龙、展览和讲座中发言。
游辞的妈妈对这位老朋友多有赞美,说:“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你许阿姨还漂亮的女人了。”
门打开了,这位绝对优雅的女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许兰披着一条羊绒披肩,柔和的乳白色与她干练的棕色衬衫搭配得当,短发微微卷起,略施粉黛,对着他微笑。
“快来。”她说话很轻,很柔,披肩随着她走动而轻轻摆动,“你来呀,刚刚好。我的鲈鱼炖出味儿了。”
不忘嗔怪一句,“带这么多东西。”
确实有鱼香味。清蒸鲈鱼,只用简单的姜蒜、酱油和葱段调味——竟然与母亲做饭的香味如出一辙,游辞脱口而出:“我妈做过这道菜。”
许兰顿时笑道:“她?她做饭咸!”用半嫌弃的口吻,听上去和妈妈关系是真好。
闻岸潮撑着门,示意游辞先进。
他的家以低饱和度的米色与灰色为主调。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作。家具大多是意大利进口的现代款式。
“许阿姨,”游辞双手递上他带来的礼物,“听说您对艺术品很有研究。”
许兰看过来,道:“青瓷?”
——这语气,游辞顿时觉得自己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他勉强稳住了语气:“是个最近挺有名的年轻陶艺家的作品,叫陶子初,他喜欢用传统工艺结合现代设计。这个青瓷瓶的釉色和造型都很简约,但细看又挺有深度,我觉得很适合您。”
许兰接过瓷瓶,细细端详着它的釉色与纹理,嘴角微翘道:“质感非常好,我很喜欢。谢谢你,游辞。”
“来,”她递给闻岸潮,“帮我摆过去,摆好看点。”
闻岸潮带着青花瓷,来到客厅靠窗的位置,这里摆放着一张白色大理石餐桌,上面摆着一束淡雅的花、几只手工制作的陶瓷小摆件。
他将青花瓷放在合适的位置,并且给买来的花做了更换。
许兰看到,笑着说:“谢谢儿子。”
原来花是给许兰买的。
关于许兰,游辞还从母亲那里听过些八卦。
许兰家境优渥,年轻时在外留学,回国后因为叛逆和好奇心与闻岸潮的父亲在一起。结婚后很快发现两人三观不合,性格差异巨大,最终离婚。后来就带着儿子自己过。
游辞问:“她丈夫不好吗?”
母亲摇了摇头:“唉,是个只有小学文凭的混混,后来踩了狗屎运,做点小生意发了财,成了暴发户。年轻时候长得帅,嘴也甜,哄得女孩子团团转。你许阿姨当时年纪小,被家里保护得太好,以为他就是她的白马王子。”
她说:“可结了婚就不一样了,天天吵架。他嫌你许阿姨‘华而不实’,你阿姨嫌他五大三粗,没一点文化……吵得凶的时候,孩子都得送去给老人带。”
游辞问:“他们吵什么?”
母亲叹道:“什么都吵,尤其是给孩子取名。他父亲非要叫‘兆富’、‘纳丰’,寓意大富大贵,你许阿姨可受不了这些。她说孩子的名字不能沾半点儿铜臭气,要有文化底蕴。”
“兆富、纳丰……”游辞不禁笑了,“不就是‘招财’、‘进宝’?”
母亲也笑了:“是啊,你许阿姨嫌他俗气,说他见识太窄。最后她坚持取个有气度的名字,什么‘胸怀天地、容纳海川’的。她丈夫可不买账,觉得文化人的清高没什么用,直说她‘假清高,拿名字当文艺作品’。为这事儿都要闹离婚,最后男的妥协了。”
文艺作品……
游辞看着闻岸潮,见他插完新花,拿起旧花——难道不丢掉?像是还打算留着似地,用毛巾裹着根茎吸干水分。
这画面,真像极了一幅文艺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