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要审人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后院,后院的嬷嬷丫鬟小厮齐齐被叫到了主屋庭院里。
穆宜华坐在檐下,抚着手中的暖炉气定神闲得看着廊下顶着水盆直跪着的秋露。春寒料峭,前些日子的雪还没化光,眼下正渐渐消融,在地上积起一处处小水坑。
秋露已经跪了半个时辰,双股手臂连连打颤。她嘴唇乌紫,眼睫上结了霜。
“还不说吗?”穆宜华接过春儿递来的茶盏,“其余东西藏哪儿了?卖给谁了?卖了多少钱?从实招来我可以念及主仆旧情不报官。已经半个时辰了,你觉得你还能坚持多久?”
秋露艰难开口:“我没有……”
穆宜华长叹了口气:“你的如意郎君说,是你勾引的他,他为了撇清自己,把罪责都推给了你啊,你还硬撑什么?”
秋露听见此言,神情大变,眼泪簌簌落下,摇了摇头:“他不会的,何况我们没有偷东西……请大姑娘明察!”
一众老嬷嬷立在一边,叹气摇头:“这孩子平日里看着乖巧,怎会生出这样的歹心?”
“定是被情爱迷了心窍,自古女子碰上薄情郎,就没几个好下场的。”
曹嬷嬷气急:“吃里扒外的东西,在穆府待了那么些年,被外头的野汉子一勾就勾走,不成器!”
丫鬟小厮们看着秋露受罚,却是大气不敢喘,他们你瞧我我瞧你,低头瑟缩。
穆宜华瞥了眼人群,侧头对春儿低声道:“派人跟着了吗?”
“嘱咐过了,六头他们在后院儿门守着,若有人出去便一路跟着,绝不打草惊蛇。听了大姑娘您的吩咐,将他们一网打尽。”
“去看一眼,抓回来没有?”
春儿应声离开。
堂下突然“哐”得一声,冷水洒了一地,秋露不堪重负,昏倒在霜地上。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慌忙后退。
穆宜华示意下人将她带进屋去,又道:“去把冯郎君叫来吧。”
冯子年一到堂前就破口大骂:“这就是相府!这就是相府嫡女!不分青红皂白,是非不分,黑白不辨!这样的相府,当年被皇帝贬谪摘官,就是你们活该!”
此言一出,穆宜华目光一凛,将茶盏重重搁下,不怒反笑:“冯郎君知道的可真是够多啊,那可否告知我们家的东西都被你们藏到哪儿去了呢?”
冯子年咬牙:“我呸!你们以多欺少,颠倒黑白,查不清楚真相就想拉个替罪羊!亏你们自称书香门第,清流世家。‘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想逼我就范,根本不可能!”
穆宜华被逗笑:“好胆量,好气魄,在下佩服。”
冯子年一脸愤恨地瞧着穆宜华:“我不是你们的家仆,即使真有私,也该是衙门给我定罪。你们若是动用私刑,只要我还能从这地方走出去,我就去衙门告你们!我让……我让言官弹劾你们!”
穆宜华看着堂下的男子,心中倍感无奈。他本意是想试试这人对秋露的真心,真心是试出来了,但是傻气也被她试出来了。幸亏她只是做戏,若是真架势,碰上不讲理的权贵人家,他有没有命活着走出去都两说。
“冯郎君对我们秋露当真是情真意切。可我并不想罚你,我只罚秋露。我管教我手底下的丫头,难不成还要过问你这个外人?你不是我府上之人,我不能对你动刑,但这丫头犯错与你私奔,不管我动什么刑都是我在理。她一日不说出财物去向,我便关你们一日,直至你们松口为止。”
穆宜华声音温柔,语气却是不容置疑。冯子年看着高高在上的穆宜华,心中懊恼惭愧不甘杂糅,他忽然抬头:“我替她受罚!”
穆宜华心头一惊,嘴唇翕合,半晌才出声:“你说什么?”
“我说我替她受罚!”冯子年瞧见穆宜华的样子,嘲笑道:“穆娘子这般震惊,是未曾见过真心吗?那穆娘子未免也太过可怜了。”
纵然是做戏,穆宜华对他冷嘲热讽的忍耐也到极限了。
她强压着怒意,摆手招呼道:“行啊,把水盆给冯郎君吧。冯郎君男子气概,年轻气盛,换个大点儿的。”
冯子年双手举直,真就替秋露顶罚,没有半分的偷懒。
穆宜华在檐下看得都有些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