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次感觉似乎要和他一起溺死在这小小的,像是棺材一样的车厢内,这天下似乎只剩我们二人,车轮滚滚,带着我们两个前往他人都无法踏足的阿鼻地狱。
气息纠缠纷乱,我感觉某种东西无声无息地随着混乱肆意生长,就长在他触碰过的每一个位置。
一吻毕,他黑沉沉的眸子混沌,薄唇嫣红,冷白的皮肤渗出绯色的红,他噙着笑,那笑容像个钩子似的勾人:「我们家柳娘还有逗人的本事吗?竟能让凌决笑得如此开怀,来,也逗逗咱家。」
不用到明天,他所有仇敌都会知道他有了一根软肋。
程岫听到梁银柳遇到了锦衣卫时,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生怕凌决会对她不利,谁知道他们两个谈笑风生,一贯不苟言笑的凌决竟也能被她哄出一个笑容来。
他本来是又妒又怨,可马惊了的那一瞬间,他什么都忘了,只怕她死。
人与人生来就是不一样的,凌大人威风凛凛骑着马,佩刀执令,谁看了不说他风光。
是啊,他怎么能不风光呢?
凌决出身高贵,自幼习武念书,文武双全,又有家族托举,平步青云,自然风光无限。
程岫受过宫刑,不便骑马,宫中尔虞我诈,不曾学过武,刚往上爬的时候就认识两个字——百里。
那是皇室的姓氏,天下最尊贵的人。
他那时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
他知道自己生来就是穷苦的命,想要什么只能不择手段地去算计,去争,去抢。
他不着急。
不认字,就一点点从头学起,没练过武,就找人来一点点练,没人看得起他,他就一步步爬到众人都畏惧的地方。
程岫这人野心大,心气也高,从不艳羡他人,一直不觉得自己比旁人差在哪里,可今日看着凌决,他忽然生出一些酸涩的感觉。
有些东西,就算给予时间,给予野心,他仍无能为力。
若是他能骑马,今日就能再快一点。
若是他和锦衣卫一样武功高强,便可以更快地护住她。
若是他不曾受刑……
他也能陪着柳娘出去跑马,也能这样骑着马和她说话,也能和柳娘做一对寻常夫妻。
梁银柳窝在他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啄吻他的脸,软着声音哄他:「天下我只这样逗你。」
程岫抱紧了她,眼睛一刻也不敢从她身上移开。
他认栽了。
纵然有了一个被他人掣肘的把柄,一个被人拿捏的软肋,会有朝一日害得他尸骨无存,他也认了。
他爱上了她,没法抵赖。
京城落下第一场雪的那一天,我收到了冷修然的信,信里只有一句话:「问菩萨为何倒坐,叹众生不肯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