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清楚,他要好好想想让我替嫁的事,若一见面就对我说了,利用的意图就太明显。
我去祠堂祭拜了我娘。
许多年哭不出来的我,站在娘的面前,终于又哭得出来了。
「阿娘,愿儿知道您不愿待在这里,您且再忍耐一下,很快就会结束了。」
「娘,我想您一定不希望我这般做,您就是太善良了,这是愿儿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忤逆您,愿儿已经……杀得停不下来了。」
从祠堂出来,我走到后院,蝉鸣此起彼伏,又是一年盛夏。
我坐到栏杆上,朝假山的方向喊了声:「姜明尧,又捉蛐蛐儿呢?」
隔天夜里,许多人都听见了刘瑛的哭声与骂声,但很快又像快速过境的风雨安静下来。
第二日早膳时,刘瑛与我爹的神色都不似很好,尤其是刘瑛,竟顾不上体面连脂粉都未施,眼底下两抹乌青更把她衬得怨气重重。
桌上的气氛沉闷,我低头喝着米粥,刘瑛终是忍不住将筷子一拍,指着我泼皮一样闹起来。
「这个家有鬼,还是两个,一个是王娴,一个就是你!
「是你哄骗明尧去祠堂偷拿了你娘那串佛珠放到我房里来的吧?」
我看向我爹,他颇有些神伤。
「明尧不是说了是他见到愿儿去了祠堂后一时好奇才会去拿那珠子吗?再说了,愿儿如何会拿她娘亲的遗物开玩笑?明尧本就淘气不知敬畏,你这做娘的没责任吗?」
「你还怪起我来?你不也被那倒霉东西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吗?!」
听说明尧将供在我娘灵位前的那串念珠悄悄从祠堂拿走后放到我爹和刘瑛枕边,他们二人方要就寝时瞧见,双双吓破了胆。
我爹愤然离席,我放下勺子看着刘瑛,缓缓自嘴边牵出一丝笑意。
应当很瘆人。
若不然刘瑛也不会看得变了脸色。
「我就知道是你搞的鬼,你爹还不信!」
刘瑛气极反笑,「为你娘讨公道来了?人都死了,有什么用?姜愿啊,我真是小瞧了你装疯卖傻的本事,你做的那些好事,我早晚会找到证据的,你给我走着瞧。」
我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抬起头来笑盈盈地说道:「那巧了,姨娘做的那些好事我也知道,咱们就来看看谁手上的底牌多。」
在听到我开口说话的那一刻,刘瑛脸上的神色很是精彩,短短一瞬,走马灯般闪过各种表情。
论心机手段,她是前辈,因而她此刻应是最懂得我眼里的蔑视和嘲讽。
「姜愿,你比姜萸厉害。」
刘瑛撩起眼皮瞧我,岁月风霜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反而比当年更添了几分妇人的风韵,也难怪我爹与赵少卿都对她神魂颠倒。
「你姐姐她还活着吗?」
「无用之人,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姨娘您看我如何?」
刘瑛虽狠辣,但她的狠辣尚在「人」的范畴,因而在面对我超出常人的邪性与癫狂时,她眼里的慌乱我瞧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