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正趴在院子里为明尧找蛐蛐儿,顾不得衣裳和裙摆都沾满了泥巴。
明尧在旁拍着掌跳跃:「二姐二姐,那儿有个洞,我的常胜将军定在里头。」
我抬头看一眼坐在凉亭里的祖母和刘氏,日头正烈。
强光像两束开了刃的长刀,斜斜地照下来,从我这角度望去,恰好是从她们的脖颈处劈过。
我忽然福至心灵,一个念头从脑中闪过。
先杀老婆子吧。
落水那年,我九岁。
我自那以后身子就不算好,不但说不了话,三天两头总要病一场。
于是我自请到松华山下池田村我娘置的宅子里疗养,除了我娘留下的那一份财物,我没有带走姜家任何东西,仅一个叫月竹的丫鬟跟着我。
宅子平日里由胡伯在看管,胡伯曾是雍州卫所里我舅舅的部下,宅子和田产交给他能放心。
我相中胡伯那身强力壮的儿子胡三,给了他银钱让他做我的眼线和护卫。
那时胡三只有十五六岁,古铜的皮肤,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为人诚恳实在。
最要紧的是他与他爹一样可靠,对我的话言听计从。
他又另找了几个年轻壮实的少年来,一边做农活,一边轮流为我盯着宅子。
如此我总算可以睡上踏实觉了。
而后,我开始各种叨扰远在雍州的舅舅,他行伍出身,在雍州有军职。
记忆中有关他的,全是我娘夸他如何英武能耐。
我写信给他,要他教我功夫。
我在信中说我是不会回雍州的,他若不来松华山的话,就得给我派人来。
舅舅起初回信斥我,仍然是那套用来约束女子言行的说法,我与他好言好语解释几次他仍不改主意,我干脆割破手指头给他捎了一封骂他的信去。
字字句句哭诉我娘的冤屈,还说若他不肯帮我,从今日起我就日日烧香给阿公状告他由着外人欺辱我娘,他日我凭自己的能力报了仇,一定再去雍州割了满哥儿一块肉祭给我娘。
满哥儿名叫王抒云,是我表兄,从小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我娘还在时,我与他见过两次,两次都打得他满地爬。
没多久舅舅带了封信来,信中只有一句话:汝甚狂,愿汝言出必行,让吾妹沉冤昭雪。另,离满哥儿远些。
那晚我翻着舅舅随信一同捎来的各路拳法剑术的秘本欣喜若狂。
自此我开始练武,不论三九还是三伏,从不停歇。
之所以选在松华山,是因为背靠的是深山老林,即便姜家有心要打听我的动向,也不过是知道我每日颤颤巍巍背着背篓进山采药治病,再采些野菜做吃食。
据胡三反馈,我进山之初有人鬼鬼祟祟出现在宅子四周,也有向好事的村民打听,得到的答案都是那姜家二小姐只是个要死不活的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