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停正与拉斐尔医生交谈,说话的内容她已经听不清,全副身心都放在医生的倒影上。
单向玻璃清晰映出的不是人身,而是眼球怪物的姿态。
六对丝毫毕现的洁白羽翼,眼白纯澈不见任何红血丝,蔚蓝的虹膜嵌套一圈又一圈车轮,车轮之间同样镶嵌眼球。
在林归伞的注视下,这怪物挣脱平面束缚,由虚化实。
怪物后背的位置,本该是视神经的地方,有多根延伸出来,宛如软体动物一般,黏腻湿滑的肉粉色空心软管。
此刻这些触足探了出来,一路蜿蜒钻入林归伞的袖口、裤腿和衣领。
湿哒哒的粘液,风一吹就冰凉。
软滑细腻的肢体,摩擦出黏腻暧昧的水声。
林归伞呼吸都在发抖,强烈的感官刺激得她眼角沁出泪。
她不断地告诫自己——
听医生的话,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怪物。
一切她看到、听到,神经末梢感知到的,待会儿无论发生了什么。
都是幻觉。
天气总是反复无常,前段时间还是晴光灿烂,到了今日却下起淅沥沥的雨。
窗户外天色阴沉,浓云压得很低,雨线滑落,钢铁森林沉默而冷硬地矗立,像极了一副褪去色彩的素描画。
雨天,空气潮湿而阴凉,皮肤像是被水膜隔断,无孔不入的逼仄感,总会令她想起她的养兄。
明明取了林雨停这么个名字。
林归伞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时候胡思乱想。
此刻,她的面前飘浮着一个怪物。
等人高的大小,被六对羽翼层层叠叠包裹,湛蓝而清澈,虹膜嵌套了轮轴也不显机械的无机质,而是温柔纯净,甚至神圣的一颗眼球。
眼球怪物的背后,十数根形似视神经的空心软管,水母触足般在空气中游弋。
肉粉色莫名令人感到恶心的肢体,灵活钻入林归伞衣料底下,滑腻且带着肉质感的软,蜿蜒时流淌咕叽咕叽的水声,像是巨型蚯蚓,捆缚她的四肢,使她一时无法动弹。
这怪物正面看起来有多洁净,背面就有多污秽。
林归伞嫌恶又害怕地皱起眉,咬着牙关不肯尖叫出声,担心隔壁房间听得到。
她知道自己癔症又犯了。
紧闭双眼,只要不听不看,熬过这一阵,一切总会过去的。
视觉剥夺后,身体上的感官愈加清晰。
怪物是拥有体温的,比人类略微低一些,起初接触的温暖过后,残留体表的粘液泛起深深冷意。
就和眼球怪物给她的印象一样。
形似圣经原典的天使,是让人虔诚祷告时情不自禁落泪的慈悲,其本质却是一个邪恶妖异的怪物。
祂对待自己的动作称得上轻柔,至少林归伞没有觉察一丝疼痛。
但这并不代表怪物在小心呵护她,恰恰相反——
触足将她吊起,托举在半空。
失重带来无处安放的本能恐惧,林归伞下意识挣了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