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宫城,乾阳宫,后殿暖阁。
阁中温和馨香的气息,因为郭琳奏报之事,似乎瞬间蒙上一丝寒意。
中车司神京档口上报秘札,竟事涉威远伯贾琮。
但凡入中车司秘札之事,皆为阴森存疑之举,不得不让嘉昭帝心生凛然!
贾琮是他最器重的少年臣子,文武全才,皆可独挡一面,可堪重用。
又有火器研制盖世之才,满腹巧思妙想,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旁人望尘莫及。
他所研制的诸般犀利火器,更是嘉昭帝洗涤勋贵旧势,掌控军权的重要筹码。
越是这种能为出众,前程无量的臣子,皇帝对他的期望越高,对他的审视也更严谨缜密。
嘉昭帝比其他人,都更不愿意听到,关于贾琮的不利之言,特别是眼下他正担负后膛枪营造之责……
皇帝接过郭琳呈上的秘札,逐页逐行仔细阅读,不仅脸上神情阴晴不明,更不露半丝喜怒之色。
郭琳眼睛余光看到皇帝神情,心中也有几分惴惴不安。
郭琳作为掌控中车司的脑,贾琮是陛下要紧之臣,中车司关于他的秘报,自然不在少数。
但都是他日常上衙办差的言行秘录,贾琮虽然年轻,但夙来行事谨慎,任事用心,举止也毫无错漏。
中车司虽没在伯爵府埋下暗桩,但在荣国府却有几处眼线,对贾琮日常居府之事,也大致有些知晓。
贾琮日常下衙之后,多半都是深居简出,极少与同僚故旧交际应酬。
比如上次春闱开场之前,他也是这般足不出户,极少与外界有过多联系。
这也使当初春闱舞弊案牵连甚广,但贾琮身为会试会元,身份引人瞩目。
就他在会试入考之前,闭门谢客,与外家绝少接触,使得他与舞弊一案毫无瓜葛牵扯。
这也曾让嘉昭帝对他十分满意,觉得他年纪虽轻,思虑缜密,举止清正,是个让人省心的臣子。
郭琳每日随侍皇帝左右,自然清楚圣上对贾琮这等评价。
所以,此次中车司上呈这份秘札,里头所载内容让郭琳有些诧异。
他和贾琮有几分私交,深知他日常行事做派,对他在春华楼的举动,多少有些疑惑不解。
嘉昭帝看完手中秘札,脸上神情不明,将那本秘札捏着手中,起身在暖阁中来回走了一圈。
声音低沉问道:“郭琳,中车司由你执掌,你觉得贾琮此举,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郭琳说道:“启禀圣上,如今残蒙使团入京求和,他们与主导合议的兵部官员,日常虽有拉锯争执。
但出于双方议和礼仪,公务之外常有交游饮宴,兵部也会邀请各部同僚作陪,这是常有之事。
但贾琮完全未参与议和相关事项,又不是兵部宴请使团邀请入席,他是私下与使团成员饮宴。
此举颇不合常理,且诺颜台吉是使团三大领之一,鄂尔多斯部吉瀼可汗之子,身份非同小可。
威远伯私下与他饮宴,虽依据中车司秘查所录,两人言行并无失矩之处,皆为寻常话题。
但奴婢以为威远伯身为朝廷命官,才学卓著,为人谨慎,此次所行,思虑有欠妥当。
此事要是传扬出去,只怕招惹谣言,掀动非议,言威远伯与残蒙贵戚有逾矩之举……”
……
嘉昭帝听了郭琳的话,不置可否,只是重新回到御案前,打开桌上一个密盒,从里面拿出一份文牍。
那是工部火器工坊管事钱槐,三日前入宫密报奏本。
上面详细叙述至当日日落,工坊已完成四百八十二支后膛火枪,三日后便可完成剩余十八支火枪。
贾琮已命他提前起草兵部交割查验文书,并向工部追加后膛枪营造材料,在年关前另加造壹百支后膛枪。
密报中详细记录贾琮在工坊的举动言语,一字一句清晰明了,描述缜密,无可挑剔。
这份密报奏本最后,钱槐还特意做了备注:观之言行,清厉无垢,奇思经天,常人难及。
处事务实,不尚虚格,善体人心,工坊上下,钦服恭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