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四维马上反驳道,他听懂了魏广德的建议,这对于地主来说当然不是好事儿。
这等于是让地主在承担朝廷的赋税之外,还要承担起徭役的纳银。
以前佃户出役,和地主是没关系的。
你种不了地,那就换其他佃户种就是了。
可现在不同,魏广德要把役折银摊进田地了,这怎么行。
“魏阁老,之前丁银是以六千万人口男丁进行摊派,可现在显示人口过九千万,丁银也会大增六七成,以后人口或许过万万,如何能编入一条鞭法?
难道以后每年都要根据丁口重新编制一条鞭法?”
申时行也皱眉说道。
之前张居正不考虑丁税并入一条鞭法,主要就是因为人口的不确定性,所以只编入依附田亩的徭役。
但之后魏广德向他提出“滋生人丁,永不加赋”的建议,也就是变相锁定丁税总额。
这个,其实当初朱元璋也做过,那就是恒定295o万石粮税,到现在大明朝廷每年收取的粮税也就是在这个数字上下波动。
一般情况下,都是少上几十万石,但也无伤大雅。
其实从先秦时期到现在大明,不得不说的一个趋势就是,役在赋役中的比重其实一直在减少,秦汉时期可以被认为是“役”最重的时期。
而之后的大部分王朝,除了王朝末期,役往往都不算重。
当初他只是和张居正说过此事,现在张四维和申时行问出口,魏广德看了眼张居正,见他微微点头,于是就把之前向张居正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滋生人丁,永不加赋?”
申时行反应比较大,他毕竟家族算不得豪门大族,虽然是商贾,但在福建并不算大商人,只是个能勉强温饱的小商人,对于丁税自然有印象。
这笔丁税在家族中也是一个不小的压力,特别是他还是在舅家生活,而他做为男丁就是一份丁税。
申时行是个敏感的人,早年间自然能从族人中言谈看出他们对此的不满。
也就是在他在科举之道上显示出不凡后,这样的意见才消失了。
毕竟当他中了秀才后,就已经可以免除这部分压力,成为举人后更是可以为家族免役。
“若如此,汝默无异议。”
显然,魏广德把丁税摊入田地为贫者减负的做法,已经得到了申时行的认可和支持。
实际上,张居正当初从魏广德口中得知这个想法时,和申时行的态度一致。
别忘记了,张居正家族也不是豪门世家,仅仅只是个比魏广德出身稍微好一点点的,甚至可能还不如魏家的军户分支。
当然,军户不承担徭役,但是架不住他身边的人有啊,多听多看知道的也就多了,更别说在翰林院散馆后,他还曾经以养病为理由回家,四处游历湖广,见识多了不少。
张居正自然是看出来所谓的苛政猛于虎说的其实就是“役”,也是摧毁一个王朝的根本。
此时当然没有人提出,造反成功的往往都是体制内人的说法,因为大明太祖就不是这样的出身。
但往前数个朝代,造反成功的,大多确实都不是贫民。
毕竟要推翻一个王朝,光是穷苦百姓是不行的,需要有学识之人指挥,创建一个王朝也不是泥腿子就能做好的,需要有读书人提供帮助。
但激反百姓,确实有能力推翻王朝却是真的。
他们虽然不能创建新的王朝,但确实可以推翻旧的,腐朽的王朝。
而此刻辅值房里,最犹豫的就是张四维。
他家本是商贾,可自从他科举有成后,为了避免被人说成商贾出身,家族大力在各地购置田地,把自己包装成地主,对外都是如此说,甚至家族也做好以后诗书传家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