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要去魔界吗?”钟连寅道,“何时回来?我怕顾玉等太久,会那个——”他指了指脑袋,有些头疼。
贺良景抿了抿唇,是与方才同舒敛完全不一样的说法:“说实话,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回来。”
“这……”
“我给顾玉留了一封信,告诉他最多三百年,我就会回长泽派找他。”贺良景低声道,“但其实,我心里没把握。”
钟连寅急了:“那你这样,顾玉不更得疯了吗?”他灵机一动,“干脆你带他一起去魔界啊!比起一个人待在人界,他肯定更乐意和你待在一起——”
“如果我失败了,不仅我会消失,整个魔界没了无墒灵力的支撑,很快也会被天倾吞噬。”贺良景摇头,“即使我成功拯救了魔界,我也极大可能没命活着走出虚无。这样留顾玉在魔界待着,有什麽意义?”
“可……”
“顾玉剑心剑骨,是极难入魔的体质,不是魔无法从人界来到魔界,何况……”贺良景顿了顿,何况顾玉是这个世界的中心点,一个本应该成为武神的人成为了魔修,怎麽看这个世界都会因为顾玉的这个结局走向毁灭的感觉。
“何况什麽?”
“没什麽。”贺良景摇头,“我去找秦云峤了,师尊日後劳烦长老多多包容。”
他去武当派寻找秦云峤时,他的亲传弟子告诉他现下掌门并不在武当派内,似乎是去了故处。
贺良景看着秦云峤这名亲传的脸庞,总觉得有些熟悉,半晌才记起她是那届试修大会武修的魁首。
那些日子明明只是几年前的事,贺良景却觉得有些恍若隔世。
“……故处是?”
这位未来极有可能是下一代武当派掌门的女修道:“白客卿的衣冠冢所在之处。”
贺良景依照那位女修给的位置前去寻找秦云峤,最後在一个破败的院子里见到了秦云峤的身影。
他正站在那儿沉默的看着一个约摸十六七岁的少年编花圈,那名少年头上长了两只白绒狐耳,显然是狐妖所化的人形。
“秦掌门。”
秦云峤转过身,神色似乎有些倦怠,见是贺良景倒些许意外,问道:“你怎麽会知道这里?”
“我找你有要事,你的亲传弟子告诉我你在这儿。”贺良景道,“无墒才将陨落,我以为你会在武当派里主持大局。”
秦云峤道:“我比你先到这儿一个时辰而已,本也快走了。”
贺良景指了指他旁边的那名少年:“这是白江的转世?”
“嗯。”
“你是过来找他的?”
“嗯。”秦云峤道,“……他死後,罗盘便探知到了白江的位置在这里。”
贺良景看着他的眼神,毫不避讳道:“你像是有些不高兴。”
白江闻言动了动耳朵,小声询问秦云峤:“你不高兴吗?”
秦云峤朝白江勉强笑了笑:“没有的事。”说完缄默无言许久,才对贺良景坦白道,“他可能……骗了我一件事。”
贺良景自然知道他说的是秦望川:“那你知道了什麽?”
“其实……我什麽也不知道。”秦云峤垂眸道,“但就在刚才,白江告诉我,雪狐一族,确实有令人起死回生的禁术,可数千年来,族中无一人敢实施这等禁术。”
“至于禁术具体如何,白江说他并不知晓,在百年前,此术已经失传。”秦云峤的声音越来越低,好像每说出一个字都让他感到陌生,“他唯一知道的细节,就是此术需以至亲之人的魂魄为献祭的第一步,方可展开之後的步骤。”
贺良景不语,他想到了秦望川胸口上那一直挂着的灵牌位,秦望川纵然可恶可恨,秦云峤却从没做错过什麽,甚至连险些丢掉性命,都是为了捉拿符迁晴。
为何要一个好人,承受自己被迫背上无数无辜性命这样的痛苦?
“至亲之人,很有可能是白江献祭了自己。”贺良景缓缓道,“所以白江那时才死了,不是麽?”
秦云峤低头看着白江,良久才苦笑道:“……或许吧。因为我只是忽然忆起了一件事。”
“什麽?”
“他第一次下山历练,去的地方离北荒冰原极近。说是为了去看看两千多年前,那个离北荒冰原最近的潭虚乡是何模样。”
秦云峤想起了秦望川历练结束後风尘仆仆回到武当派,向他讲述这段经历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那里全都是断壁残垣,风沙掩埋了许多遗迹,倒是有一处坟墓前一直盛开野花,有些奇异。”秦望川笑着对秦云峤道,“于是我便准备回中原了,离开潭虚乡後,在最近的村子里落了脚。”
“这村里离北荒冰原倒也不算特别远,因而村内都是一些老人与孩童,待人却热情,我便多呆了两天。”
“结果临走前夜,村内昏暗无光,连星光都稀薄,走在路上连自己都看不清晰。可我却闻见了风中有血腥味。”
秦云峤听到这里紧张极了,抓住了秦望川的袖子催促道:“然後呢然後呢?”
“然後,我便顺着血腥味一路靠近,最後发现是一群妖祟在食人。”秦望川摇头,“可惜黑灯瞎火,看不大清楚模样,只能凭灵力感知,像是狐妖。”
“那些狐妖竟还想要杀了我,情急之下也分辨不了那麽多了,我拔剑上去将它们悉数杀死,不过……”秦望川迟疑了下,秦云峤连忙道:“不过什麽啊哥,你别卖关子啊。”
“我怕你觉得我优柔寡断。”秦望川对秦云峤道,“有一只狐狸太小了,我不忍心下手,就故意让它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