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剑气拂过,襟扣逢迎自解。越长玦的心,和骤然见光的肌肤一样冷。
“我记得,长玦问过我,情蛊的另一项作用?”
我一点都不想知道,越长玦心想。
因为我已经知道了。
从未达到正常温度的身体,此刻正逐渐攀升;向来健康挺直的腰,此刻真的瘫软下来;没有素心空寂,此刻她所在的境界,名为极情至性。
等等丶等等……
“这个作用——”她腾空挣扎道,“不是我要喊你,咳咳,你才会告诉我吗?”
拦腰横抱的智者恍若未闻,直到脊背接触床铺,那人温文尔雅坐下,好整以暇地看她。
“夫妻之间,当坦诚相待。”
他遗憾慨叹,除一双幽暗双眸,均是正人君子做派。
“长玦欺我在先,为夫以德报怨,不吝相告,已尽到夫子责任了。”
“剩下的——”
“就是夫君的责任了。”
暗了许久的双眸微微发亮,啓明星从地平线升起,不知何时才能坠入永夜,与欲海同归。
抑或,现在已是永夜。
不成调的欢吟从帐中散出,人影交叠处,蜷曲的手无力攀附帷幔,寸寸滑落另一人掌心。情潮翻涌,它亦被翻了个身,侵占撑开,十指相扣。
极热之下,宿主明镜般的双眸浸染风月,而花绽于雪身,一朵一朵烧尽冷清。共溶成水前,她似乎意识到什麽,强撑精神,对上一抹深渊。
深渊没有想过会被回望,化作同溺之人,低声轻笑,圈锁了她。
宛如唯一的浮木,无二的红尘。
翌日,日上三竿。
越长玦接过神蛊温皇递来的水,一边缅怀逝去的正常作息,一边祈祷她的腰真的能度过大劫。
“咳咳……”她嗓音沙哑,“你……不累吗?”
“耶~现在躺着的人,可不是温皇啊。”
越长玦屈辱咽水,神情愤恨,力道绵软地锤床。半晌才缓过神,意识到眼前人装了多久,怀着何种心情围观自己学蛊。
所以,我不仅赔腰,还给自己炼了一只备用情蛊?
她哀叹扶额,陡然灵光乍现,久远记忆涌上心头,耐人寻味。
“种下这只情蛊的时候,你说你对我没有非分之想。”
事实胜于雄辩,这只蛊一直在她体内,直至非分之想成为现实。
“你还说,这只蛊对心神控制能力微弱。”
这句更是胡言,情蛊收效甚微仅是因为自己定力上佳,催发极致时的作用,不亚于一首《三霄迷仙曲》
所以,到底什麽是真的?
智者笑而不语,一只蓝蝶从扇隙飞出,翩跹融入她心口,旧蛊消弭,新蛊悄种。
都是假的,神蛊温皇心想。
情蛊,是求而不得之蛊。他那时只想得到,不愿求索,却在中蛊者明澈双眸中,看见更想要的东西。
那是什麽呢?
他一点一点,探索着连自己也不懂的谜题,仿佛永无止境,直至越陷越深。再回神时红烛满堂,那人绸缎覆面,对自己盈盈一拜。
他怔愣一瞬,亦为此折腰。
……
可是不够。
神蛊温皇的一生中,少有“满足”二字。等到白发苍苍,仍眷恋望她面容。
她在自己咳出第一滴血时,摔碎了不离身的玉箫。曾经情热至深的双眸逐渐冷却,着一袭霜雪,为自己送行。
没有什麽能让她动容,再为此流泪。
可眼睑闭合前,幻象一般的,他又看见她泪如坠露,一串一串顺颊侧滑落,不沾湿谁的衣裳。
一根锐利冰锥刺入心口,色泽相异的液体从中涌出,有人倒伏胸前,梦呓般呢喃一句“我不想忘”。
黄泉九幽,谁能相忘。
世无无解之毒,亦无无鞘之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