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述一段羽联旧事
白寻心中微微冷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又听他说道:“如果我给你一个袋子,告诉你这里是很可怕的东西,却一直不让你打开,你能坚持多久?”
白寻道:“不清楚。”
“你即使不会打开,但仍然对它充满兴趣,但如果我把袋子打开,让你被里面的东西狠狠伤害,你还会对它感兴趣吗?”
白寻果断摇头:“不会。”“那你现在应该知道袋子里的是什麽了?”
“傲慢又愚蠢的人。”
“秒啊,这两个词倒是用的很好。”羽联十分捧场地拍了拍手。
白寻的话却还没有停下来:“可你难道就不傲慢,方才你瞧热闹的方式和那群修士对我的戏弄又有什麽不同?他们自以为身份高贵,可你却觉得自己的智慧高人一等,他们嘲弄我,你却以他们对我的嘲弄以及反应为乐,这不也是一种傲慢?”
羽联连忙告罪:“我怎麽会嘲弄你呢?我这是关心你,你在他们身上吃了一点小亏,长了防备心,以後他们就害害不着你了,这岂不是更好吗?”
白寻揶揄道:“这麽说,我还得多谢你的指点。”
一般人这时候已经对他感恩戴德了,但白寻这时候不慌不忙,没有半点儿惶恐,他想摆架子也摆不起来,只能退而求其次,尽量争取白寻的友谊。“我不直说也是有原因的,他们本来就和我有过节,我说什麽都有失偏颇,日後你若是发现了,难免会觉得我有所设计。另外一点,人通常不会在意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比如说人丶事丶物,以及浅显的道理。”
“你在路边随手的野花,也会随手丢弃,可你在悬崖上采到的一株野草呢?即使它其貌不扬,也没有什麽作用,但你仍会将它揣在兜里,直到它腐烂发臭;
如果你听过三顾茅庐,那你应该知道刘皇叔创业之初,为求得诸葛孔明相助,曾经数次到访诸葛孔明的草庐,前几次诸葛都是避而不见,直至第三次,他才将刘备请了进去。难道是刘备不贤,或者孔明无才?当然不是,可刘备要是一请既出,可还有三顾茅庐的佳话?世人说不定还会说孔明贪恋功名。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主公要有主公的气度,名士要有名士的风骨,如果主公与名士错位,就会演变成滑稽的局面。有人觉得这是惺惺作态,但是,当你要让自己以及自己的好意更让人珍惜一些时,便不得不做出这一副高岭之花的样子。”
“白寻,这就是人的劣根性,我无法改变它,只能利用它。对不起,白寻,我想我刚才是做错了。”羽联有些歉疚地说。
白寻其实没想到羽联会道歉,毕竟他如果要坚持的话,白寻顶多会有些不满,其实她也拿他没办法。白寻道:“没有关系,只是我有几分好奇,是否真的存在因轻易得到而不去珍惜的人?”
“我只能说,我曾经遇到过这样的人,却不能说,每一个人都是这样。”羽联如此说道。
“我还有一个问题,你口中那个给了别人善意,最终却被辜负的人,是不是你自己?”
羽联动作一顿,身子立刻往後退了一点,拉开了与白寻的距离。当白寻进一步用眼神逼问她时,他立刻用拳头掩饰性遮住嘴巴,干咳了几声:“你问这个干嘛?”
白寻嗯哼了一声,说:“单纯是因为好奇,你也可以不回答。”
羽联定了定又道:“其实也没什麽,只是我小时候修为不高,被人欺负的小事罢了。”
白寻又问:“羽翀不管?毕竟你也是他的弟弟,难道他就放任别人欺负你吗?”
“他?他生来孤僻霸道,而我又因为种种原因对他心怀芥蒂。我们当时的关系并不好。”说到羽翀时,羽联微微叹了一口气,虽然他和羽翀都是凤凰之子,奈何羽翀的父亲是大名鼎鼎的鬼车,而他的父亲却只是一只普通的白凤凰,以至于他生下来时,资质普通。也因为修为弱小,受到了周围一衆修士的冷眼和轻视,他生性高傲,不肯向羽翀与姨母求助,甚至与羽翀针锋相对。
那时候,有一位格外温柔的蛇妖十分亲近他,他也将蛇妖引为知己,与其无话不谈,倾诉秘密。那是他无比珍惜的朋友,在无数个日日夜夜,是他心里唯一的温暖的来源。可惜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将姨母赐下的不少宝物都给了蛇妖,甚至向他倾诉私隐,可蛇妖一边享受着他的宝物,一边将他的私隐当作笑料传播出去,他以为朋友给他的温柔与呵护,其实不过是一场场设计好的戏码。
他越来越依赖蛇妖,甚至于满足蛇妖的所有要求,蛇妖则利用各种婉转的手段,或者嘲讽丶或者威胁,不停打压他的自尊,让他如同一只宠物般在衆人面前开屏,供大家赏玩取笑。而他一旦拒绝蛇妖的请求,便会招来更多的冷眼与嘲笑,若是他当时服软了,蛇妖便会更加趾高气昂;若是他当时强硬着不肯低头,蛇妖反而会放低身段,骗得他的原谅之後,再故技重施。
当时的羽联几乎陷在这样的圈子里出不来,他渴望温暖,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放弃自己的骄傲。但当蛇妖的手段使他渐渐以为,他的骄傲是他痛苦的来源时,他开始试着放弃自己,去成为蛇妖的附庸。
好在这时,羽翀发现了他的异样。羽翀不由分说便诛杀了蛇妖,令旁人告诉羽联真相,羽联倍感痛苦,但心里竟然也有难得的解脱感。羽翀的一句话更是被他引为一生的箴言。
羽联想想有些好笑,“他只会对我说,男人不该这麽软弱。不过我从他身上也学到了很多。这里以後就是你的居所,你在这里好生修炼,顺带等待娘娘的召见。我听说,娘娘近日有些琐碎事务要处理,你可不要心浮气躁。”
修行之人不需饮食,白寻只顾着自己静坐修行。才刚坐了一日夜,第二天天明时便来了许多修士,虽然是方外之人,他们确实也不会过分的随性,就如同凡人一般,初次见面也得备上礼品。
这倒是令白寻有些惶恐了,毕竟她一穷二白,空荡荡的榻上连条凉席也无,待客的小几上不见一件茶具。翻了翻自己的芥子袋,勉强找到一两条干肉,几件破旧皮袄,还有些她自己都看不上的破铜烂铁。
白寻勉强镇定下来,找出一组茶具,沏好热茶,放在茶几上,拿出几件皮袄理一理,盖住空荡荡的榻,几件破铜烂铁,也可以随便摆一摆,装饰过于单调的墙壁。来了客人,便先将人安置在客室内坐下,再奉上香茶,再谈论些修行上的法门,或者奇闻轶事。其他的不论,倒也算是一派和谐,其乐融融。
白寻早先便拿了个册子,将今日往来的修士名单记下,日後也好还礼。
天色将暮。今天的客人大约也就是几十个,对于出云宫的几千门徒也算不了什麽,但对于白寻而言,也有些难以招架。如今这些客人大约也都要走了,白寻心里松了一口气。然而,还没等她彻底放下心来,不速之客已然登门了。
来的正是普青以及与他交好的三五个修士。在昆仑山中,诸位修士或者因为原型的种族不同,以及出生的地域不同,关系往往也有亲疏远近。如飞禽以蛇虫鼠蚁为食,那自然玩不到一起去,因此也常常会有党同伐异之事发生。
九凤大圣虽为金仙,但也不干扰诸位弟子之间的恩怨,只以门规约束。
普青一进门,其他修士便个个噤若寒蝉,不敢高声说话。“怎麽娘娘已经将白道友收为了弟子吗?否则,白道友怎麽纠集一大帮修士在此庆祝呢?”
他身边一位黄发修士跟着说道:“娘娘前几日为了一个禁制闭关,只怕还没有闲暇时间去见白道友。不过白道友既然认识羽联,那入娘娘门下,应当不是很难的一件事。”
普青道:“原来白道友已有了十分把握,这才提前庆贺,在下这次前来,却没有准备一份薄礼。唉,这……白道友不会怪罪吧?”
当日羽联领着白寻进出云宫,确实有许多人看见了,这时被普青等人刻意一引导,其馀修士看向白寻的目光,也隐隐多了几分怪异。
入出云宫的门槛虽不高,但却一视同仁。衆人不知其中内情,只以为白寻是攀上了羽联才有了进入出云宫的机会,并且这事白寻不好辩驳,因为这确实是事实,即使她声明是所谓的龙凤之种,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会引发衆人的嫉妒,而且也不能完全洗清她勾结羽联的嫌疑。
毕竟羽联带她入出云宫在前,测验资质在後,羽联怎麽会提前知道她是‘龙凤之种’,又怎麽提前把她带上山?
白寻假笑了一天,这时也有些维持不住好脸色了:“普道友说得对,我确实十拿九稳,毕竟是娘娘亲口让羽联将我从凡间带回来的。”
普青面色大变:“你是娘娘亲口吩咐带回来的?你竟然值得娘娘命人将你带回,还是羽联亲自去办的这件事。你以为你是谁?”
她也估计羽联不会因为这件事而下凡,顶多是顺便,白寻脑子里转了一下,难道是因为羽翀的缘故?娘娘给了羽联一个下凡来找她的名头,其实是为了将思凡的羽翀带回天庭。这件事只有如此解释才能勉强说清楚。
白寻狡黠地一笑:“普道友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找娘娘对峙。”
作者有话说:
这几章比较平,可以存一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