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厌清猛地睁开了双眼。可能是耳边太过于嘈杂,他受不了了才醒来的。
周围景象却实为怪异。还有一个人,是背对着他坐的。
而就在楚厌清看过去时,那人也回过身来。
“木……木前辈。”楚厌清惊道。
“你在这里都能见到我。”木商衍一脸嬉笑地盯着楚厌清,想来也不是第一次见这张脸了。他当时怎的就没想到这个娃娃会成这般模样。
只是,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楚厌清竟还真的能舍命护着晏凝渊。
楚厌清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便也是嘿嘿笑着。
莫非,这是何机缘?
“其实…”木商衍转过身,手上拿着一把扇,扇上梅花朵朵开得正好。不过细想多时,觉着还是要告诉楚厌清的。
“其实,你是我送给他的生辰礼。是用一截木头雕刻而成的。”
楚厌清看着他,不禁皱起了眉头。什麽?送给谁?还有什麽木雕?
“前辈话中之意,晚辈不明。”
“他是我的弟子,年少受挖心之苦。後得一截神木,以之为补心。但神木剩下了许多,我就雕成了一个手掌大小的娃娃送予他。”
“他?”楚厌清已经知晓是谁了。
“对,他被换了木心,就不露一点心事。甚至,我都没再见他笑过,所以那个娃娃,算是我所塑的——另一个他。”
楚厌清摇了摇头。但同时,他也明白,木商衍没理由骗他。
“另一个活生生的他……”他轻声喃道。
不知是声太小了,还是木商衍本就不在意。他根本就没有听到任何的回答。
“我只是楚厌清。”他又道。
“我也没说你不是楚厌清啊。”木商衍差些笑出来,这娃娃真是好生有趣。
那一夜,他废了一大坛好酒。却不知这木头里能浸出许多的血色来。
他顿生一念,既是一块神木,总不好浪费了。
便雕了个小人出来。又恰逢小徒弟的生辰。
而起初,他雕的这小人不过是一个自己预想中的晏承曜。那是一个真正去喜欢这世界里的一点一滴,善意毫不掩饰的晏承曜。
当年他一句“若心中仍留一丝清明,那身处何方,都不过如此”,让木商衍高兴了很久。
可是後来,他没再听到过诸如此类的话。
他一直等,但他的每一个弟子都没再回来。而正当他要将晏凝渊那个已经弄旧了的木娃娃扔掉时,却无意间撞见其化为了人形。
就像是方降生的婴儿,会啼哭。
木商衍抱起他来,一时间有些为难,但也不想再收徒弟在身边。
于是乎,他就用一个木盆将其放到人间的河中。此婴能不能活,就只看命数了。
楚厌清听着,眼神已经黯淡了下来。他知道,楚氏是收养他的,他也想过要问问自己的亲爹亲娘,为何不要他了。
可是……为什麽?
为什麽他……他根本不是人呢?
“护好他,这才是你唯一的愿。其实我就知道这麽多。”木商衍似乎只是专程来告诉他原本是神木所塑一般,其馀的事是一点不提。
就连晏凝渊,木商衍都好像没有打算去救。
但事实就是,他懒得管这些恩怨。
再醒来时,已是在楚厌清的金殿上了。
能见天帝坐于案旁,细闻有茶香气。只是他背着楚厌清,一时也叫旁人瞧不见面上神情。
“帝尊。”开口时,方觉自己喉间干哑。也是许多年不曾有过这般感觉了。
“醒了?”天帝淡声道。
楚厌清“嗯”了声,不过喉间干哑过甚。也没想再说些什麽。
至于晏凝渊,应当是“死了”的。他也就不去问了。
“近来无事,你多去人间走走也无妨。”天帝淡道一声。也不想多留,又起了身来,要往外走。
“帝尊,我早已算得上是一个罪人。”他用着沙哑的声,对天帝道。
天帝也不再说什麽,只是浅叹一声。
“你清楚某些事,也罢。只不过,你仍是武尊,若曾有悔,传声于我便是。”天帝转身便出了去,楚厌清的手脚也随之缚上了金链。帮了晏凝渊,那他就是罪人了。
但他不悔,这个罪人,当便是了。又或者,晏凝渊本就是没做任何。所谓道义,究竟为何人所定,竟容不得一人辩之。
虽说这金链是不可解,却也没有术法限制什麽的。
他仍可召水镜,还有做其他许多。但他就愿在此长跪,心中有一分愧意,只望神魄赠君不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