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寒,今年的雪比前几年要早些。穰城围满了许多人。
多是前来围观那位真容的。因近魔界,所以城中的人都是奉魔,颇多以魔为尊。
以往晏凝渊来时总以纱或是半面面具遮面,还不曾被人瞧清过。而今却再次亲临城中面馆,面上不加任何饰物,只让城中过路的人都驻了足。
晏凝渊倒也是不想久待。听闻是楚厌清来过此处才走这一趟的,吃的是与楚厌清那日一样的面。
挺甜的,楚厌清应当不是很喜欢。不过晏凝渊想了一会儿,如此关他何事?
吃完留下一锭银子,便不见了踪影。外边的人见此情形都作惊状,只是面上的笑都还在。
回到殿中,只剩清冷。他属实也是不想触那冰冷的座,可这儿已经完全困住了他。
他再不能逃出去。
“为什麽……”
若是没有那些事,他原本应该是什麽样的?
他已经想不起了,是否仍能逍遥如当时。可他知晓,那一段日子,是他这一生都不再能顾。
无论结局是否。
还不及往前走,他便顿住了足。有人来了。
殿外是一个同他生了同一张脸的人,秦玄夜。他就这般一路走过来,也没谁敢拦。
“我还以为你不敢再来了。”晏凝渊的话里几分嘲笑,背对着他。因为实在不想看见那张与他一样的脸,却总是说着不同于他的话的人。
他无数次都在想,这个究竟是谁。但种种都只指向同一个答案。
他也只当是恨意改变了一人。
“上次为何不将三神留在这地牢里。那样不就更有机会了?”秦玄夜自然不在意晏凝渊的视线究竟落到了何处,只自顾自地问了。
“我不是傻子,天帝更不是傻子。我急于拉战,到时坐收渔利的,恐是另有其人。”晏凝渊话语中毫不掩饰,但仍不曾转过身来。
“多心。”秦玄夜听明白了,晏凝渊这是在说他呢。
今日的晏凝渊着一身青,素色得很,平日里在魔界瞧见的他,总会披件黑衣。秦玄夜倒还真觉怪了起来。
“人间风雪起。是又一年。”过了会儿,秦玄夜才似乎瞥见了肩头沾着还未化的雪,便擡手将其给拍了下来。
“是啊。”晏凝渊闻声终于往前走了一步。
又是一年了,他是否与那人说过,年年回去寻他。他忘了。
不,应该算是,食言了。
秦玄夜轻哼了一声,随即便消失在殿上。晏凝渊看了一会儿,也罢,总也是不想待在这儿,也转身出了殿去。
不知何往,只是走着走着,便走到了那碎石路上。
本是冰凉的,可他却觉不着一丝凉意。习惯地打了赤脚,踩在碎石上,这儿的天永远都只是蒙蒙亮的。
即使能瞧见日月。
往後的几日里,他亲手在寝殿外栽了花树。可能是怕念得紧了,就看看这花树也是好的。
只是盯着看了一会儿,他就拖着一袭青黑长袍往殿内走了去。步子轻缓,每走一步,神色便更冷一分。
外头飘着雪,白衣仅看了一眼。又匆匆往外赶。
是帝尊前些日里给了个委任,不是很难完成。
不过逢年驱鬼,这倒是头一遭。是近来鬼界又生事颇多,衆人都暂时无暇顾及魔界那位。
楚厌清到镇上时,只见白日里家家紧闭着门窗。不知究竟是这大雪太严寒,还是有关那闹鬼一说。
白衣其实穿得算是单薄,不过他没觉得冷。穿过各个街头,也不见外头有一个人影,正欲晚些来时,却在拐角处瞧见了一人。
只见一青衣在那堆着小雪球,白皙的手被冻得通红。
乌发披散着,却不着一点雪。这样子,倒叫楚厌清很难不想起那个人来。
于是他蹑着手脚往他那儿靠近。
“你在做什麽。”他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那人回过头来,一张脸长得尤为好看。若说比起晏凝渊来,他这张脸是多了几分邪魅张扬。只一眼,就能清楚他并非凡人。
可又不好当面戳穿了。
“这位公子怎的走路没声啊。”他像是抱怨,可面上丝毫没看出来被惊吓着的模样。
看着楚厌清,没一会儿就出了神。那双深邃的眸子里藏有一抹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