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
临近年,晏凝渊的殿中仍然清冷。于座上假寐,耳坠是长长的,青黑袍子曳着地,侍女仍旧执着于桌上的果子。
“晏凝渊。”
他睁开眸子来,又入了谁人的境。荒地中,黄沙漫天飞,眼前有被血迹拖成的一条路。
沿着那条血路走,他看到不远处停了一道虚影。
虚影站在血路之中,身上好像在滴落着血。馀光瞧见晏凝渊时,又往这儿慢步走来。
站到了晏凝渊的面前,双手上的血肉都在往外翻着。
“晏凝渊……不,我该唤你,晏承曜吧。”虚影的脸被血抹得模糊,相貌叫人难以看清。不过却仍是自己的声。
晏凝渊的面上稍显得清冷,听到那个名字时似乎也没多大反应。倒是眼前这个人的模样,让他觉着看到了以往。
是多少次都会让人心生憎恶的模样。
他没有理会这道虚影,只想沿着这条血路一直走下去。就当是再过一遍,那时的彷徨与无力。
走了许久,依旧看不到尽头。此处荒地,原是一座小城,城门前边埋藏着许多的尸骨,再後来,却依旧会有漫天的黄沙。
就这般走着,他又好像是倦了,便将这整个幻境给捏碎。桃眸再睁开时,他看到桌上摆着许多果子,或是剥好了,又或是切好了的。
盯着桌上摆放着的刀子,晃了一眼,似是沾着血一般。只是再定神一瞧,上边又是干净的。
他起了身,长殿中就只有他一人。上有烛火微光,却映得殿里凄清。
踩过碎石铺的路,停在了一间殿前。
这麽晚了,里边的人歇下了吗?
“咳咳……”许久,传来了一阵闷咳。晏凝渊便知,他并没有歇下。
轻叩了声,迟肃情果然开了门。
面色很白,身上的药味重。让晏凝渊皱起了眉。
“你最近,怎麽来得这麽勤了?”迟肃情淡笑着,一身的病,可明明早已不是常人。晏凝渊以往不是挺常来他这儿的,如今一月能见上他十多次。
迟肃情自是觉着怪。
晏凝渊直直地站在前边,没对他笑,他病了,应当是难受的。所以晏凝渊笑不出来。
“师兄,你可有对一人动过心?”推着人进屋,声音沉沉的。能听出的,是他整个人的困倦。
迟肃情摇了摇头,只道:“不曾。”
“那你见过木头会动情吗?”晏凝渊又一句。
“是喜欢那个……神?”迟肃情迟疑了一下,又道。晏凝渊从未问过这样的问题,只是听过他上回的话,迟肃情也已经能猜出什麽来了。
“嗯。”
“因何愁?”
“终不敢轻易留住其人,却得思之味苦。”晏凝渊的声依旧是沉沉的,推着人走,很慢很慢。
迟肃情侧过眸来看着他,若有思索般。
“或许,你的心,已经真正活了过来。我该高兴。”许久方才道出此话来。
晏凝渊终于也是应付般地对他笑了笑。有心?有心不好吗?
好,却也并非这麽好。
“嗯。”
“他还在魔界这儿吗?”
“不欲留,走远了。”晏凝渊停住了往前,声有万般柔和。自那次以来,迟肃情还是第一次听到晏凝渊这般话语。
心中不禁泛起了涟漪,再过不久,他便能看到一个无异于常人的师弟。也许,到那时,他会高兴的。
“为何不追上前?”
“心中惶恐。”他坐了下,面色终于还是冷下了来。那双坠子也不知是从何时起,晏凝渊就喜欢戴着。
他就盯着眼前的青衣,面上瞧不出一分悦色。方才的那个人,仿佛只是假象一般。
他现下的模样像是走着神,让迟肃情不知再要言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