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首看着天,想骂一句,又发觉自己没有力气去骂。罢了,骂天作甚。
回家去吧。
去找阿冉。
可是她又不想去,打马去宋家祖坟。祖父与老夫人埋在一起,她步步靠近。
冬日萧索,树木凋零,冷风呼啸而来,沈安宁走过去,一脚踹向墓碑,惊得守坟人大惊失色。
沈安宁怒视坟头:“你自以为忠君,却害了沈家满门,最後呢,死了干净。”
坟头纹丝不动,沈安宁脚疼,她才不踢了,她骂了一番,道:“我恨不得刨坟,将你们的尸骨放在太阳底下晾晒,让你们死了都不得安生。”
骂完祖父,她去看父亲的坟头,那是衣冠冢,父亲的坟头还在奉圣州。
应该要迁回来。
她又说,“就不迁回来,我将大哥哥的坟迁回来,让你一人孤单着去。”
她骂完就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她在想,老夫人不肯说出换子的秘密,是不是也知晓老军师的秘密,她不是护着自己家的孙子,而是为了老军师。
她自私吗
沈安宁也不知道了。
她烦躁地打马回城,一路疾驰,寒风呼啸而来。她停在城门下,看着城楼,巍峨的气势压得她不敢擡头。
她没有睥睨天下的野心,失去少年那种‘屏风借力,送我上青云’的野心。
一眼扫过,她疾驰回宫。
沈家的人都死了干净,去找谁发泄怒气呢?
她转道去了沈氏宗祠,一进宗祠,她就拔剑,一刀劈向门匾。
再劈的时候,身後衆人乌泱泱地跪了一地,“陛下丶陛下……”
“陛下丶息怒丶陛下息怒。”
沈安宁收了刀,低头看着地上的沈氏族人,胸口莫名疼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丢了刀,缓慢地离开宗祠。
她这回,真的要回宫了。
她疾驰入宫,路上的禁卫军一路放行,最後,她停在了寝殿前,丢了马,一步步踩上去。
她是皇帝了,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她掌握生杀大权,掌握衆人生死。
迈过宫门的一刻,沈安宁的身子晃了晃,她扶着殿门,心头涌上一股血腥,她忍了忍,吞回去。
迈过门槛,她走进属于帝位的禁地,慢慢地行走。
喉头再度涌起血腥,她忍不住了,一口血喷了出了。
吓坏了满殿宫娥。
郑冉闻声走出来,看着地上的血,又看着摇摇欲坠的人,扑过去,将人抱住。
沈安宁依偎她,徐徐阖眸,“阿冉,你说,家与国,哪个重要?君与家,哪个重要呢?”
郑冉答不上来,她不知如何回答话,略一迟钝,沈安宁的眼泪落在她的脸上。
沈安宁哭了。
郑冉顿愕,原来她也会哭。郑冉心疼,“谁欺负你了?”
“都欺负我,怎麽办?”沈安宁抱着她大哭。
郑冉便说:“活人打死,死了挖坟抛尸,谁都不可以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