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妄想症
沈安宁哭了一场。
郑冉从未见过她哭,哪怕六岁那年两年被困绑匪手中,她也是乐呵呵地该睡觉就睡觉,身在困境,从不言输。
後来再见,要麽嚣张跋扈,嘴巴不饶人,要麽乖巧听话。
郑冉屏退宫人,让人去请明来,大悲大喜的清晰,最伤身子。
郑冉哄着她睡下了,明来背着药箱匆匆赶来,哼哧哼哧直喘气,待闻到殿内的血腥味後,二话不说了,直接诊脉。
宫人都在外面守候,郑冉压着声音与先生倾诉:“她刚刚生气了,吐了口血,也哭了,这麽大的情绪起伏,会不会影响身子。”
“自然是有影响的。”明来屏息,“我与你说了,她的身子,最忌情绪起伏,你怎麽不劝着点。”
郑冉低头,她不该将沈安宁一人丢下。
沈安宁脸色白若纸,双眼紧闭,如同破碎的娃娃,毫无生气。
明来说:“她只能静心养着,不能劳累丶不能忧愁。”
高高兴兴地养着,心态好了,或许对身子有好处。
“先生,我记住了。”郑冉无奈道。
明来诊脉,换了药方,又与郑冉商议做了些补身体的药丸,每日里吃一些。
临走前,明来说:“还是得养着。”
好在不是穷苦人家,好药材都有,养个几年,说不定就会好了。
郑冉颔首,派人送先生离开,自己回到殿内守着沈安宁。
沈安宁睡着了,十分乖巧,也很憔悴,郑冉心不定,看着她,总觉得莫名发慌。她索性躺下了来,贴着沈安宁,心靠近,才觉得好受些。
郑冉伸手,将人搂入自己的怀里,沈安宁撩了撩眼皮,看她一眼,随後往她怀里钻了钻。郑冉失笑,笑容很快就消失了,化为哀愁。
该拿你怎麽办才好呢。
新年万象俱新,宫里也有过年的气氛,郑冉发了红封,一片喜气洋洋。
沈安宁修养一日,精神好了些,裹着大氅坐着赏梅,朝臣陆陆续续来拜年,她没有规矩,持令牌也可进入,毕竟就算刺客来了,也未必能伤得了她。
她看似高兴,可眉眼处并无喜色,倒像是勉强僞造出一副笑容。待人走後,她又变成呆呆的模样。
她不高兴,甚至有些郁闷,看人的时候,时常发呆。郑冉就抽出时间陪她说话,两人坐在廊下,裹着厚厚的衣裳,说着过往。
说得最多的便是六岁那年时间。
郑冉说起那回被绑架的事情:“我原以为舅母谨慎,未曾想到,她会将我丢下了。若无你,我多半已经死了,若不然就被骂到肮脏的地方。”
沈安宁说:“如今可还有来往?”
“没有了。她不知错,偏偏说是我乱跑,母亲怪她,她怪我,我那时小,长大後就不与她家来往。”郑冉语气温柔,“如今她也搬出京城了,许是怕我。”
郑冉身在高位,与她不和丶得罪过她的人,自然都要夹紧尾巴做人,莫欺少年穷。
沈安宁笑了,“那回我本在破庙里住一夜,就在桌下面,睡得正香呢,突然有人吵我。我猜定不是好人。”
破庙是居无定所的人暂时落脚的,平日里人杂,所以她就蜷缩在着桌下,不为人发现,也是保护自己。
“我被吵醒了,从桌子下面看到你手上的绳索,又见你衣裳华丽,猜出必然不是好事了,我想着肯定是抓住你的。果然,被我猜中了。”她说着,神色轻快,“我想着将你拉过来,放你走,至于後事,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若你不是郑冉,出了破庙就会与你分手。你不晓得,我离开郑父就被家里的人找到了,一顿好打呢,丢祠堂罚跪,又是挨板子。啧啧啧,我想着下回还是要跑,再打我,还是要跑。”
一身反骨。郑冉在想,她就是吃软不吃硬,打得皮开肉绽也不会低头认错。
郑冉问她:“我都说了我养你,你怎麽还跑?”
沈安宁闻言,淡淡瞥她一眼,道:“我信你个鬼,我六岁,你八岁,你自己都自顾不暇还养我?我跟你,你母亲肯定将人送回沈家,添油加醋一番,我更得挨打。”
郑夫人确实干得出来!
郑冉愧疚,讪讪地笑了,歪头看着她的肩膀,说:“我若年长些,就能护得住你。”
“是吗?我六岁,你二十岁,那还差不多。”沈安宁心情愉快了些,眉眼高兴起来,她悄悄地说:“後来我又跑了。”
挨过一顿打後,又跑了。
郑冉皱眉,“遇到粱太傅了?”
“嗯。”沈安宁点点头。
冬日阳光暖人,照在身上,让人懒洋洋的,但浑身都很舒服。
沈安宁突然生出一股悲悯之情,粱廷玉孤身一人入京,苦读多年,清苦多年,最後若在京城门口香消玉殒,对她也太不公平了。
沈安宁不由得道:“我看到她倒下,气质不错,就将玉佩给她了,索性钱也给了,我知道我找不到阿爹的。”
既然自己无法得偿所愿,不如就让同样困难的人达成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