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奇,命人去打探,小厮回来禀报,侍郎不在刑部,照常下衙去了。
沈安宁颔首。
郑冉回到郑家,母亲病了,她得回来看一看。郑夫人病恹恹地躺在床上,气息微弱,明显是被气到了。
沈安宁不仅烧了郑家的祠堂,还烧了她娘家的祠堂,胡家人都在责怪她,不该招惹活祖宗。
郑冉进屋,弟弟妹妹们看她一眼,弟弟走到她跟前,询问道:“长姐是打算在沈家不回来了吗?”
“怨气很大?”郑冉笑了一下。
郑夫人代为回答:“说好的亲事被退了,能不怨吗?你从沈家回来,与沈家一刀两断。”
“母亲以为我与沈家一刀两断,郑家就会顺顺当当吗?”郑冉走到榻前,望着母亲,继续说:“二弟的亲事可不是沈安宁动手的,是中书令所为。”
“不可能,我并未得罪中书令。”郑大人叫囔,“你休要胡言乱语。”
郑冉说:“你以为沈安宁只是将军丶只是一军统帅吗?你得罪她,不需她动手,自然会有人将你拉下来。”
郑大人眼中无色,像是被人打了一圈,脸面全无。
郑夫人痛哭,“结亲怎麽还结出仇来了呢。”
屋内无言,郑二郎愤恨不平,“她那是以权压人。”
“你有本事你也可以以权压人,你十八岁,她十八岁,你依靠父亲的地位去求娶人家姑娘,她呢?她会以权压迫你的父亲。都是十八岁,你不该愧疚吗?”郑冉认真问弟弟,“你有资格说她以权压人,她的权势是怎麽来的?”
郑二郎哑然,眉眼竖起,显然不平。
郑大人说:“我已通知沈家族辈,沈安宁冒充长兄娶你,亲事做不得主,沈家人说了,写放妻书,让你回沈家,重新婚嫁。虽说名声差了些,依你的能力,必然不会让人嫌弃。”
郑冉闻言,低头抚平自己的衣袖,微微抿了抿唇,谈不上生气,只觉得一股无力,所有人都在反对,无一人赞同。
她问父亲:“您不怕沈安宁的报复吗?大厦将倾,焉有完卵?”
“她敢对我郑家做什麽?”郑大人怒而拍桌,“老子被困,绝对是她做的。”
郑冉笑笑不语,见母亲不是重病之兆,也不必继续留下,转身说道:“母亲既无事,我便回去了。”
“阿冉,你留下。”郑夫人急急拉住女儿的手,迫切道:“不要回沈家了,你的名声丶你的前程不能因为她而毁了。”
郑冉静默,低头看着母亲的手,而後,轻轻拂开,说道:“母亲就当我死在北羌了。”
郑夫人震惊,“你活着丶就在我眼前,我怎麽能当你死在了北羌。”
“可我欠她的呀。”郑冉叹息,感受到母亲的慈爱,无法两全,只能说道:“我活着就行了,您还祈求什麽呢?”
“我要你活着,堂堂正正的活着,不要受人诟病,你有那麽好的前程,你在二十岁,官居三品。离开沈家,你的前程,平坦狂顺遂,为何非要将自己困在沈家呢。”郑夫人疾呼。
郑冉站在人前,看着父母丶弟弟妹妹们关切的目光,她不由低下头,“我活得坦荡丶沈安宁呢?我偷了她的人生,怎麽还?”
“你有无数个办法去还,何必非要待在她的身边。”郑夫人痛哭,“你别回去丶别回去,她就是想要报复你。”
郑冉感觉到一阵无力,她有那麽坏吗?
不,沈安宁不坏,从来都没有想要报复她。
郑冉解释道:“是我自愿的。”
“你是以沈安和妻子的身份留下还是沈安宁妻子的身份?”郑夫人从床上爬坐起来,高声质问女儿,“你嫁的究竟是沈安和还是沈安宁?衆人都知是你是沈安和的妻子,如今你却与他的妹妹厮混在一起,沈郑二家,如何见人丶如何面世?”
规矩与世俗,才是最重要的矛盾,恩情与否,不过是借口罢了。
郑冉回身看着母亲,神色如旧,只问一句:“我回来,就让世人认定姑嫂茍合,我留在沈家,证明我与她干干净净地在一起,我喜欢她,有错吗?我喜欢能够扛起责任丶保家卫国的将军,有错吗?”
“错。她是沈安和的妹妹。”郑夫人眼眸发红,无法接受自己的女儿被沈家这麽糟蹋,“当初换签是沈夫人主动找我的,不是我去纠缠她,如今沈安和死了,与我郑家无关,不是郑家的错,也不是你的错。沈安宁要怪就怪她嫡母,怪不得旁人。就算当初是其他夫人抽到签,她也会换的。你懂吗?”
与郑家无关!
郑冉颔首,没有怒气没有怨恨,“但是我喜欢她。”
再多的话融合在一起,只有一句话。喜欢她,抵过万千的理由,让郑夫人哑然,她看着面前自己精心养大的女儿,由她祖父培养丶送入大理寺,一步步走到今日,就这麽被毁了。
世俗的怒骂丶旁人的白眼,她无法接受,也不能接受,世上没有一个母亲甘愿看着自己的女儿走入泥潭,她要拉一把。
“那就忘了她,回家来,你还是郑家的女儿。”
郑冉轻笑:“忘不了,真的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