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哭得撕心裂肺,心痛如刀割,转身就要去剐了那些奸臣。
兴哀帝却拦住了他。
若是刺杀能解决新宰相党派,他早就让人做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呢。去了,也不过是白白送命而已。
兴哀帝拉着副将,坐到了宫殿门口。
他含泪笑道:“朕无能,空有一腔雄心壮志,却无法救国。”
“开国新君一定比朕厉害,便把百姓交给他吧。”
“朕只愿……愿新朝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愿新朝能让百姓丰衣足食,愿……新朝,盛世昌隆!”
再不要像他和他的父皇,只给这天下百姓,带来了生灵涂炭,毫无寸功。
兴哀帝的话,说得近乎虔诚。
副将哭得涕泪横流。
兴哀帝道:“你带着他们早早走,明日就走,不要等新君打进京城。”
副将用力摇头,哽咽道:“臣不走,陛下走,臣才走!”
兴哀帝落泪,却笑道:“朕走不了,也不能走,朕得给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啊。”
他若不死,何以平民怨?
亡国之际,昏君怎能苟且偷生?
副将大哭不止,宛若无助的孩童。
兴哀帝用袖子给他擦脸,温声道:“走吧,等新朝廷建立了,你便替朕去看看,看百姓有没有安享太平,看边疆是不是再无兵戈,看看这新的太平盛世。”
“朕做不到的,他做到了,朕也能瞑目了。”
兴哀帝语气温和,笑得一如往昔,灿若骄阳。
副将哭成了泪人,他拽着兴哀帝的袖子,舍不得放手。
他的陛下啊,何辜啊!!
副将走了,妃子走了,侍卫们走了,戏班子和歌舞团,也走了。
最后,就只剩下兴哀帝和大太监,一如往昔地平静生活。他们继续在地砖里藏钱,藏《忠臣录》,藏《奸臣集》,藏能帮忠臣良将们平反的一切证据。
齐太。祖携大军攻打京城那天,到处乱成一团。
兴哀帝却在御书房四处砸酒坛,洒酒水。
他边洒边高声念着《劝君诗》,状若癫狂,眼神却极其平静。
大太监也在努力砸酒坛,他先砸完,又仔细检查酒水泼洒的量够不够一把火烧得,才走到御书房门口,安静地等着兴哀帝。
兴哀帝洒到门口,用力把酒坛一砸,正好念完最后一句诗。
大太监躬身给他行礼,然后温柔唤他:“陛下,酒水够了。”
兴哀帝转头看他,大太监弓着身,也抬头看向他,两人相识一笑。
兴哀帝点燃了火把,扔了出去。
他和伺候了自己半辈子的大太监,站在御书房里,望着那小小一片天空,笑了。
“下辈子,可别再跟着朕了。”兴哀帝温声笑语。
跟着他,就受苦了,没得到半点益处。
“陛下可别想甩掉奴婢,奴婢啊,下辈子还伺候您!”大太监笑着回他。
哪里苦呢,他从不觉得苦,能跟随这样一位皇帝,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倔!”兴哀帝轻轻笑了。
大火蔓延,吞噬一切,灿若骄阳的兴哀帝,温柔笑语的大太监,挂在御书房里的《劝君诗》……全部消失在了漫天火焰里。
空中,云扶摇哭得一塌糊涂。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人能演出兴哀帝。
因为他是独一无二的兴哀帝啊!
可怜,可恨,又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