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睁眼,魏情看见一张皱纹遍布的老脸悬在上方,笑得满目慈爱。
“阿翁!阿翁阿翁!”
魏情跳起来,搂住老者佝偻的背,激动的要落泪,又急忙想到是初一,便狼狈地抬头眨巴眨巴眼睛让泪水往回流。
“芙蓉崽,今天是什么日子?阿翁听着外头在放爆竹。”
贺老翁抬起头看着他,慨叹道:“嚯,这么高了,都赶上柱子了。”
“大年初一!拱和二十二年了阿翁!您睡了整整五年啊!”
魏情低头看着老头,开嗓叫道:“小姑姑!小姑姑!”
“怎么着啊,给姑姑拜年!”
沈吟闻讯走了来,手里还抓着昭昭的羊角辫,正用红绳给她扎头发,见状手一松。
贺老翁看见她便闭上了眼睛,只道:“阿翁再睡睡,再睡睡。”
“老头!”沈吟摇着他肩膀,“再睡我就给你装棺材里!”
“您是我姑奶奶,别晃了,骨头散了。”
老头爬上床榻,用被子捂住脑袋,闷闷地道:“醒早了醒早了。”
等魏情再去掀被子,他竟和从前一样又昏睡了过去。
魏情:“……”
沈吟:“埋了算了!一天天净不干好事!”
“小姑姑别这么说……”
魏情看着沈吟扯了昭昭出去,一时有些难言。
想他走丢被阿翁捡到的时候,沈吟就已经在了,当年和现在的模样也相差不大,穿得破破烂烂的跟着阿翁卖艺。
阿翁敲金锣,姑姑吹唢呐,后来又加上了个魏情拉二胡。
小姑姑最初是姓贺的,据阿翁自己说,他当时年少意气风发,捅了个篓子被定义成邪修,惹得仙门百家追杀,他的道侣受不了就带着小姑姑跑了,未免遭殃及,从此小姑姑便跟了她娘姓沈。
只是不久姑姑又被送了回来,大抵阿翁仇家太多,沈阿奶保护不了她。
当年究竟是多么意气风发呢,魏情不了解,但是他知道阿翁信仰魔君情白,他知道非常多魔君的故事,甚至是魔修的法门。
鉴心霸王花便是阿翁给的,据说他当初有一麻袋。
“一百岁整了,你今年要办大寿了老头。”
魏情对着他耳朵喊,什么反应也没有。
“魏芙蓉。”
翟玩敲了敲门板,打了个哈欠问:“去军营吗?”
“好哇好哇,我换身衣裳!”
“你成日里不就那几件吗穿来穿去。”翟玩抱着手臂等,看他翻箱倒柜,竟掏出了一套还算新鲜的,“哟,换色儿了。”
一种调和了朱砂与墨黑的石榴色。
他们勒马在邑州军营,朔风刮骨,旌旗在营帐顶飘抖。
翟巡在看一份很长的名单,对坐的谢徴饮茶,开口问道:“翟巡舅舅还在纠结逐鹿之役的人选?”
“倒不是纠结,就是心里头打鼓。”翟巡抬起头,戎马半生的老脸横着风沙,“此役改了规则,原先只是狩猎放在空旷的草场,今年定在了喀得草原的东北那片,北襄与狄人都签了字,势必会暗中联手害我缙人。”
喀得东北那片有废城,是草原诸部都不敢侵占的地盘,逐鹿之役设在那块,确实很蹊跷。
“若想争下那六十里,头破血流也要上。”
谢徴给他也倒了一杯茶,缓缓推去,道:“舅相常言,只要实力够强,便不惧阴招。”
“魏仁择当年用阴招弄走了多少人?他不怕阴招不是因为他实力强能打,是因为满朝文武谁也阴不过他啊!”
翟巡话一说完,门外帐子里传来两道整齐的声音。
“魏情给大将军拜年!”
“翟玩给叔父拜年了!”
“进。”
帘子猛一掀开,寒气并两个高大身影一同闯进营帐。
谢徴捏着茶盏默了一会儿,才偏头看向他们,道:“上游新岁安康,芙蓉新岁安康。”
魏情目光径直落在他身上,灼热的令谢徴如坐针毡。
“我还没问,阿玩你昨夜是去哪儿了?”
翟巡合拢桌上名单,接连问:“怎么两碗酒一喝,你不见了,濯也也不见了,他倒是很晚归了营,你呢?怎么和魏芙蓉一起来的?”
翟玩道:“在润竹院过的年,和芙蓉一块打的地铺睡。”
“舅舅你们聊,濯也有事先走。”
谢徴实在受不了那道胶着的目光,搁下茶盏起身,从魏情身边绕过,出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