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一行三人在南关城绕了片刻,藏进了某条巷子里。
“再过两条街就是科勒达常待的窑子了。”魏情停下脚步,“韦三,动手?”
施人韦点头,二人便从地上抓了四把泥走近谢徴。
“我知道的,要蓬头垢面要楚楚可怜,但是请你们不要这样。”
谢徴伸手阻拦,道:“我自己来。”
他将狐毛披风撤去,再脱了外袍在灰扑扑的地面上拖了几个来回,找准接线缝合处撕了几个裂子,又拔了玉冠上的钗挑破了领口的丝线。
“不太够……”
谢徴拎着袍子打量着,然后束作一团用力拧紧,再一抖落开,整个袍子皱成了咸菜。
“我来帮你。”
施人韦蹲着拧谢徴衣裳下摆,如法炮制的弄成旧旧的。
魏情道:“难为拿云道长打小娇贵,还知道落魄是什么样子。”
“看过。”
不止一个,他曾看过一群王公贵族流落街头。
谢徴将玉冠拆下,并那根簪子一起交到了魏情手里,道:“这是家中长辈所赠,我之爱物,芙蓉且帮我保管几天吧。”
这是魏情第二次从他嘴里听到“我之爱物”四个字,上回还是为着一树雪枣。
魏情掂了掂掌心的冰凉剔透,沉沉甸甸。
对面的谢徴在弄散头发,半绾的也尽数散落,施人韦用脏乎乎的手去撩了几下,很快就湿了几根络子。
“真是罪过。”施人韦半举着双手,“若太乌表弟看见了恐怕要将我打死在这里。”
魏情笑着道:“真是锦衣玉食,连头发都这么好,眼下哪里都妥,就是这张脸太干净了。”
“我来!”
施人韦高举着手凑过去,被魏情一把撑开了。
看着面前好整以暇的魏情,谢徴躲了一下。
“要么还是我自己来?”
“道长不要客气。”
魏情单手抬起他的下巴,厚茧粗粝的掌心拂过谢徴娇嫩的面颊,轻轻地揉了两下。
“这样会像点。”
…
天色尚早,南关城的市集来往的人很多。
北襄地冷,多是皮毛买卖生意兴隆,魏情和韦三就守着一个皮毛铺子,一边吃着面汤一边看向对面。
一处悄静的四叠花楼,挂着北襄大字牌匾,统共四个字,魏情就认识一个。
什么猫什么的。
施人韦放下碗,嫌弃道:“怎么这儿的面这么甜啊!又是葱花又是红枣的,什么鬼吃法!”
已经喝光一碗的魏情啊了一声:“还好吧,能吃不就行了。”
“你要吗我这儿还有。”施人韦把碗推给他。
魏情摇了摇头,“我饱了。”
对面巷子里走出个人,施人韦精神顿起,道:“看,拿云道长出来了。”
不用他说看,魏情早就注意到了——抱着捆稻草的一个落魄濯也。
他将稻草在巷子口铺开,拿出一块灰色的布盖好,随后盘腿坐了上去,扶住一块牌子,上书:重疾求医。
谢徴长发散乱,半遮去沾染了土尘的如玉面庞,一身残衣携脏,青袍失色,单薄的穿着在人群里格格不入,低眉垂眼间,旁人的目光已在他身上读尽潦倒失意的孤寂伶仃。
倒真像是一把就能揉碎的清凄月光。
“如果跪着,效果会更好吧。”
评点罢,施人韦担心道:“拿云道长应该是我们的杀手锏才对,他往那一坐,不等美奴楼的鸨注意,别的人会不会就把他先捡走了啊?”
原来那牌匾写的是美奴楼,没有猫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