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狠狠擦了擦眼睛。
他站起来,望向石沉溪洞,那是爹在的地方,爹消失的地方。
——爹……我已经记不清楚娘的模样,可是,我绝不会忘记爹的。
——爹……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孩儿呢?明明只隔着一道门,孩儿却没日没夜地想念你。
——爹……为什么……我这么舍不得你,你却能舍得下我呢?
到了晚上,天河胡乱扒了几口饭,也没心思去调戏山猪,径自去了石沉溪洞。
他不再憎恨那道门,伸手摸上去,竟然会觉得安心。
他和衣躺下,紧挨着冰冷的石门。
很冷。但是这种温度,感觉很像爹……
——这样,好像爹就在身边一样。
天河不无欣慰地想。
——爹,孩儿哪里都不去了,就在这里陪你。
他无比认真地做出了一个稚气的决定后,安然入梦。
等到天河真正走出石沉溪洞,已是那之后的第三天。
时间回到天青离开的当日。
那时他躺在冰棺之中,明明是命悬一线气若游丝,偏偏依稀听得见天河的哭喊。
痛彻心扉。
谁没有如山重负?看看自己一生,爱人早逝,知己冰封,挚友牺牲,弃子不归。
他们一个个,让他痛彻心扉。
死生契阔,碧落黄泉终不见。
而他却在这如山重负中微笑。
他不畏死,可是,他放不下天河。
明明放不下天河,却不能出声回应。
一旦回应,然后再无声息,对年幼的天河来说,比什么希望都不给来得更残忍。
天青勾起嘴角,淡淡地笑了笑。
他说过,生尽欢,死无憾。自己却终是不能完全做到,他想给的那么多,可是他都不敢给。
他还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原本该是肆意张狂,乘风御云逍遥天地,到头来却是苦不堪言。
天青设想过很多次与儿子的告别,不是没有想过恐吓暴打一顿之后再潇洒走一回,然而最终还是选择静悄悄鸿影渐离。
他还是怕天河会哭。
天青此刻的记忆中,天河的笑脸愈发清晰。
这孩子是山里放养长大的,胆大包天,皮得不像样。某次与山猪之王角力,被锋利的獠牙戳穿了右臂,等自己找到失血过多而昏迷的天河时,差点心肌梗塞而猝死。
天青为这事像个女人一样骂骂咧咧了整整三天。
山猪之王早就被下锅炖汤,给天河当补药了。
天河也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低着头一声不吭,间或抬起头来,一双大眼水汪汪地可怜巴巴地带着哀求地看着自家老爹。
天青最架不住这招,一见之下心早就软了,嘴上仍是不松口,怒道:“这次要是骨头全碎了,你以后就是半个废人了!看你一个人怎么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