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被碾碎的窸窣声在身后响起,穿着黑色和服的男生从树后慢慢显出身形。
“果然……你也能看到那东西……”男生走到夏油杰的身前,低头看着他和他手中的咒灵玉,风吹起男生黑色的羽织,白色的家纹随着袖口拂动,“为什么?”
“什么……”
夏油杰抬头去看他,刚刚仰起脸,就察觉到有微凉的液体滴到他的脸上。
这个他应该称为哥哥的人,正一边流着泪,一边表情僵硬地望着他:“既然能看到,为什么,不能救救我们?”
随着哥哥的话音落下,狂风大作,黑色的和服被吹得猎猎作响,哥哥高举着手臂,冷色的刀刃在阳光下折出刺眼的光。
比刀刃更刺眼的,是他脸上不断滴落的泪水。
明明他脸上面无表情,可那双眼睛里却闪着痛苦、绝望以及癫狂。
他说:“杀了我吧。杰,杀了我。”
他说:“连同那个怪物一起,杀死我们……”
【杀死我】。
不。
是【救救我】。
黄绿的扭曲的怪物攀附在哥哥的肩背上,黏腻的触须刺进他的身体里,穿透过他的每一个关节,如同提线木偶般,清醒地握着利刃,将刀锋指向自己的弟弟——也许也曾如此指向过其他人。
夏油杰祓除的第一只咒灵,是自己的哥哥。
令人作呕的怪物变成了浑圆的墨玉,掉在地上,甚至能够折射出太阳七彩的光。
哥哥却关节尽碎,成了与舅舅一般无二的烂泥,烂在了满是枯叶的土地上,但那双眼睛却褪去了所有的苦楚,盈盈发亮。
他看着夏油杰,艰难蠕动嘴唇:“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杰再也……再也不能做一个普通人了……”
夏油杰抱着被血浸染透的黑色和服,在地上坐了许久,他捡起了那枚害死哥哥和舅舅一家的咒灵玉,将它塞进嘴里,塞到喉咙里,生吞下去。
夏油杰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抹令人作呕的味道。
是血的味道,也是人的味道。
在回去的车上,他第一次向自己的母亲问出了那个问题。
“妈妈。”
“怎么了,杰?”
“妈妈能看到吗?”
“看到什么?”
“车窗上的东西。”
“车窗上有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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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见过前一秒还在同我说笑的同学,下一秒就死在了看不到的咒灵手里,连尸体也没有留下,他的妈妈至今还在寻找他。”夏油杰平淡开口,“也见过太多走在路上、在商店里正与朋友说笑、开着车准备回家的人们,莫名其妙地迎来了这样的无妄之灾。”
哭的人太多了,痛苦的人太多了。
而大多数都是什么都看不到,连自己为何而死都不知道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