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细看清怀竹的长相,忽然愣住,和爷爷一直珍藏的那一张旧照片的女人很像,见鬼了?
跟在后面进入病房的江溪看到他眼里的惊恐:“你相信万物有灵吗?”
“什么意思?”裴遇疑惑地看着怀竹,“她是人还是鬼?”
江溪告诉裴遇,让他别怕:“她是物灵,是裴先生曾经送给别人的一个物件变化而成的,她替她死去的主人来见一见裴先生。”
裴遇满脸困惑:“物灵?物件变的?什么物件?”
“怀表。”江溪拿出怀表,裴遇细看后发现爷爷的老照片上有这只怀表,爷爷说送给他素未谋面的怀玉奶奶了,“它怎么会在你手里?”
“偶然遇见的。”江溪转头看向怀竹,“她等了很多年,终于再见到裴先生了。”
怀竹拿着扇子站在病床前,有些近乡情怯的看着怀玉心心念念那么多年的裴先生,轻轻喊了一声:“裴先生?”
昏睡中的裴先生处于黑暗之中,正走在一条通往黄泉的路上,忽的听到她那黄鹂般的声音,他愣住了,和他藏在记忆里那道声音一样,清脆又圆润,干净又温和。
是怀玉吗?他激动得抬起头看向四周,以至于病房里的心率机器又滴滴的报警了。
“你可还记得扬城河畔梨园里的怀玉。”怀竹想替早不在了的怀玉问一声。
黑暗里的裴先生激动得张了张嘴,似乎在说记得,现实里的他嘴巴也无意识的跟着动了动,似也在说说记得。
“还记得,还记得。”确认裴之言还记得怀玉后,怀竹忽地红了眼,怀玉你听到没,裴先生说还记得你,你没有喜欢错人。
病床上的裴先生张了张嘴,似乎在无声的喊怀玉。
“怀玉?”裴遇知道怀玉这个人,他怔怔的看向怀竹,“你是怀玉还是物灵?你为什么和怀玉奶奶长得那么像。”
怀竹看着病床上的裴先生,“我不是怀玉,我是怀竹,我是裴先生送给怀玉的怀表,是怀玉对裴先生的喜欢、挂念滋生出了我,怀玉一直挂念着先生。”
裴先生听到怀表后,心率机器又滴滴滴的报警了,手指也无意识的动了动。
裴遇注意到爷爷的变化,连忙凑近询问:“爷爷你醒醒,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想要什么?”
“他应该能听到,他应该想拿怀表。”江溪将怀表递到裴先生的手中,帮他放到心口位置。
怀表里面秒表一格一格转动着,声音清脆,一下一下的落入耳朵里。
“这怀表你们在哪里找到的?”裴遇刚才就想问了。
“在扬城河边的一栋房子里,是曾经旧戏院的位置。”江溪没有隐瞒,如实的告诉了他。
裴遇愣住,“那不是烧没了吗?”
江溪诧异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裴遇苦笑了一下,因为爷爷曾经总是念叨呀,早些年每年清明时都会去一趟扬城,直到他身体不好后。
那时他无法外出还总是念叨着,直到患上阿尔兹海默症后。
“爷爷曾经试图找寻过怀玉奶奶的尸骨,找过怀表,可是什么都没有找到,没想到你们找到了。”裴遇顿了顿,感叹了一句,“没想到时隔那么多年,怀表依旧转动着。”
可却物是人非。
怀竹一直在的,只是她沉睡了,导致错过了。
江溪望向怀竹,她的眼角在听到裴遇说以前去寻找过时就有了泪,但嘴角却上扬着,扯出一抹笑:“先生还记得它,还记得怀玉,怀玉没有白死。”
裴遇听到这带着点怨怪的话,心底很不是滋味,“爷爷一直念着怀玉奶奶,没有忘记过怀玉奶奶,他一直很后悔,很愧疚。”
裴先生昏睡着没法说话,裴遇便将自己所知道的说了出来,“他一直愧疚自责,怪自己不该向怀玉奶奶求助,不该留在戏园养伤,如果不是他,怀玉奶奶她们也不会出事。”
“爷爷说过,如果他知道会发生那些事,爷爷不会去求助怀玉奶奶的,他一*直活在内疚里。”
“因为这份愧疚,他一直忙着工作没有结婚,一心只想要建设好国家,想要建设一个和怀玉奶奶书信里描绘的那种太平世界。”
“他一直做着,直到后来他病了,时而清醒时而痴呆,痴呆时哪怕忘记了我们大家,忘记了过去发生过什么事,心底仍会惦念着怀玉这两个字,也会时常对着空气说对不起三个字。”
裴遇心疼的看着爷爷现在的样子,他作为后辈,他觉得爷爷这辈子过得太难了,他不想再听到任何责怪爷爷的话。
“所以,别怪爷爷。”
江溪没想到裴先生竟一直活在愧疚里,心底挺不是滋味的,她看向怀竹,怀竹心口也酸酸闷闷的,对裴先生的那点怨也烟消云散。
怀竹闭上眼,任由眼泪滚落,“怀玉不怪先生,从来没怪过你。”
她轻声说着那日的场景,轻声复述着怀玉最后交代的话:
“她说对不起,无法再等你了。
她说没办法再见到你描绘的太平盛世了。
她说不过没关系,只要你平安就好。
她说愿你平安,愿你无忧,愿天下安宁。
她让我告诉你,怀玉不悔。”
病床上的裴先生听到这席话,明明是昏睡着,但眉头皱起又松开了,他的手紧紧握着怀表,似乎想要努力睁开眼,想要说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怀玉。
真的对不起了。
她那么好一个姑娘,却葬生在那场大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