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知雨颔首:“嗯,有点。”
舒栗想也没想:“那去睡觉吧。”
他不可思议:“我才醒过来哎。”
舒栗颇感奇异:“你以前下午都怎么过的?怎么今天就无所事事了?”
迟知雨语塞,两秒后淡淡开口:“可能就像你说的,家里多了个人,有点不自在。”
不料对方大惊失色,PTSD般严正示警:“你可千万别突然反悔啊,跟我说
不租了,要我立刻搬走。”
迟知雨:“……”
他曲了曲覆在桌面的手指:“我是这么靠不住的人么?”
“很难说。”
“?”
男生当即戴上耳机,一个字都不乐意再说。舒栗斜睇他被屏幕光映得雪亮的侧脸,又挪去他显示器。
他居然没再玩那个猫咪冒险游戏,而是打开一张Word文档,十指翻飞地打字,较劲般把机械键盘摁得嗒嗒响,不多时就敲出多行段落。
舒栗问:“你在写论文么?”
她以为他套着硕大的耳机,播放强节奏音乐,多半听不见,不想对方闲闲接话:“我在写合同。”
舒栗眨了眨眼,大概猜到:“租房合同?”
迟知雨:“嗯。”
“啊?”
“啊什么?”
舒栗抓抓头皮:“我没打算长租,拟合同会不会太正式?”
迟知雨目不斜视:“有人说我靠不住,白纸黑字的合同总不会也靠不住吧。”
舒栗噗笑一声,抚慰:“我就随便说说。你这种雪中送炭的大好人我怎么会觉得靠不住呢,再怎么说都得在我的人际靠谱榜中排前五吧。又是装架子,又是让桌子,还把一整碗草莓都给我吃。谁这么没良心,说你靠不住。”
男生这才偏过头来,得意漫上眉梢:“知道就好。”
舒栗见他屏幕上已然密密麻麻,不想折了他一片苦心:“你要实在想做份合同的话,我也不介意。”反正不是花她时间,走正规流程也绝非坏事。
装什么,非要跟他分很清是么,如她所愿。迟知雨正身,继续噼里啪啦,超速打地鼠一样攻击键帽。
她一直知道迟知雨有多搞笑,但从没认识到他还相当高效。真真正正的实干家。不过半个钟头,他从别处搬来一台闲置的打印机,连上电脑,一式两份地打印出合同,又从抽屉摸出一只墨黑色订书机,咔哒两下装订完毕,滑来一份给她。
舒栗目瞪口呆,举起来,一目十行,掀页浏览:“你自己写的?”
“嗯。”他轻描淡写地应着。
的确是他写的,完全不同于网络上的同质化模板,她前后阅览,奇怪问:“怎么没有租期?”
左侧的人沉默须臾,说:“你决定。”
分明是句窝心话。
口气却寡淡如水,听不出半点涟漪。
然而舒栗还是如听仙乐,循声去追踪他神情,似是无法确信。
他托住后颈,不紧不慢:“反正是我的房子,我又不用给自己设期限。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舒栗灿然一笑:“那等我得道升天,一定不忘替你美言几句。”
“跟谁美言几句?”
舒栗愣住,有些被难住:“总之,先跟我的大脑和细胞美言几句,多灌输‘迟知雨是个超级好人’的理念。”
哼,他轻笑一声。不合时宜地猜想,如果现在把他的开心值接入电脑,主板会不会为此烧焦。
—
临近傍晚,舒栗收到物流的短信,告知胶带已抵达驿站,她不想拖拉至明天,于是看了眼时间,起身跟一下午都闷闷靠坐在电脑前的男生说:“我出去半小时。”
他摘下耳机:“干嘛去?”
舒栗回答:“胶带样品我还填的之前车库的地址,要去取一下。”
迟知雨的手指在键盘边叩击两下:“要我送你去么?”
“不用,”舒栗否决这个提议:“我扫辆共享单车来回半小时就能搞定。这个点你开车的话大概率要绕远路,可能半小时还不止。”
“……”
他就知道,他只要表现出一丁点的喜欢,她就会顺杆子越爬越高,要坐在月亮上对他指点江山了。
凭什么她要他做什么,他就必须遵从和听话;她是他的指南针吗,让他往东他就不能朝西?
他今天偏要送。
逆鳞层层掀上来,迟知雨把转椅蹬离桌前,起身去沙发取来外套,雄赳赳走到玄关,拉开鞋柜,也开始找鞋……服了,他怎么这么多鞋,选择困难症了——他速瞄一眼舒栗脚上的款式,拎出一双近似的丢出来,动作果断得像是提前排练过。
刚提上鞋跟的舒栗以为天黑了,挑起眼,竟是少爷居高临下地蹬着鞋,眼神睥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