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眉眼清冷,淡淡嗯了声,别开视线。
秦栀借着靠近的光景,凑在沈厌耳畔将英姐儿替换赵启的消息简言告知,顺势坐下,又道:“殿下,方才也不知是不是看错了,西面偏殿走水了,仿佛还有您的人往麟德殿这边跑,护卫恐其惊驾,将其拦在殿外,是要叫他进来,还是您出去?”
西侧,肃王的眼立刻眯起来,若有所思的看着秦栀,继而冷冷一笑:“你就不怕断送大周王朝。”
“我一个小女子,自然承担不起这样的重任,我只是说西面偏殿走水,里头的人怕是活不成了。””那里面有谁,你们夫妻两个清楚,很好,既如此,那便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肃王死死盯着手上的扳指,骤然站起身来,睨了眼秦栀和沈厌,阔步朝外走去。
沈厌扭头,秦栀道:“不要紧,都是我胡编乱造的,他此刻出殿,不是去找线人便是往西偏殿瞧个究竟,方才我已跟宿星嘱托好,不会弄出大动静,惊动麟德殿的朝臣。”
随后,她又将沈太后和秦英被困偏殿的事快速讲完,简言扼要:“我怀疑那四个内监是死士,故而需要你找几个身手特别好的过去救人,不能有任何疏忽,太后要救,英姐儿也要救下来。”
“我知道,我会救她。”
“闻人表叔跟上肃王了。”
两人沿着长廊缓步而行,略过周遭护卫的看守,直至肃王停住脚步,转过身用视死如归的表情看着他们。
“人算不如天算,本王命不好,总是轮不到最好的机会,从前如此,今日也如此。”
“不过,本王无憾,做了一辈子逍遥王爷,就是没尝过做皇帝的感觉,九五之尊,无上荣耀,能睥睨众人,举手投足间决定很多人的命运,太遗憾了。”
他拨着手里的扳指,忽而扯起嘴角,阴恻恻的目光落在秦栀身上:“你坏了本王的好事,坏了本王的命格,你实在是该死。”
沈厌上前,将秦栀往后扯了把。
闻人奕瞟了眼,攥紧手中的短剑,三两步走过去,在肃王前半丈远站定,隔开他们两方人。
肃王看着他,有一瞬的恍惚,忽然眼睛一紧,难以置信的瞪圆了眼睛:“你是我便从来没有想过,你竟然会是他的孩子,哈,难怪赵权非要你死,难怪他让你去新罗,难怪青州卫家
原来你是他的孩子,皇叔啊,可怜啊。”
肃王有种平静的疯感,不知是在感慨自己还是在感慨闻人奕。
“你也要抢皇位?不,这不算抢,皇位本就是皇叔的,他是太子,若非死于御苑之变,皇位不会落到父皇头上,也就不会落到赵权头上。
你抢也好,总之不是赵权的孩子做皇帝,本王也不至于死不瞑目。”
闻人奕看着他自言自语,待他说完,淡声道:“我是闻人家的男人,从我懂事起便是,死后,也只会入闻人家的祖坟。”
肃王拧眉:“皇位啊,天底下最尊贵的权力都在那儿,你不想要?”
闻人奕不语。
肃王冷笑,讥嘲:“是怕摄政王护着赵启,不肯给你?也对,那是人家的亲外甥
,你只是个表叔,血缘上差许多呢。”
秦栀担心他在拖延时间,也恐西偏殿那边行动出差池,遂打断他:“殿下,实不相瞒,西偏殿里的人不是陛下,而是我姐姐的女儿,您若是能及时收手,我们保证不会伤您和肃王府分毫,只要您别一意孤行下去,就都有机会。”
“棋差一着,我认命。”
肃王扫向她,拢起双袖慢条斯理的摩挲手指:“本王是帝王血脉,不受任何人的怜悯同情,做这件事之前,本王便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用不着你给我机会,可笑。”
话音刚落,他忽然起手,几根明晃晃的银针倏地射出,正冲秦栀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闻人奕横起短剑伶俐划开弧度,银针撞击到刀刃,叮叮落地。
紧接着,肃王举起手臂,露出一把小型弓弩,在闻人奕未反应过来之前,毫不犹豫的射出。
箭矢如雨,密匝剧烈,不似银针的脆弱,尖端扎到刀刃时,刃面被击出浅痕,闻人奕手背青筋暴露,屈膝抵住,余光可见箭矢陆续砸来。
“表叔小心。”
秦栀刚要上前,沈厌冲了过去,撩开氅衣快速抖落,箭矢被裘皮攒成一片簌簌坠地。
肃王闭了闭眼,而后将最后的一排箭对向闻人奕。
“表叔!”
闻人奕回头,在看向肃王的刹那,箭矢射了出来,他欲挥剑,只觉有人扑了上来,他下意识单手箍住,出于惯性,跌落时滚了一圈,箭矢擦着耳畔钉进地板。
秦栀手臂中箭,一脸惶恐的望着他,眼睛睁的很圆,似乎在问他有没伤到。
闻人奕揽紧她腰身,短暂的失神后将人抱起来,沈厌阔步上前,在肃王想要翻身一跃跳下楼阁的时候,抓住了他的腿,他头朝下半吊在空中,腹部垫着栏杆,撞得胃里的饭酒几欲涌荡。
“放开本王!”
他乱踢,沈厌抓的更紧,扭头觑了眼站在廊柱下的两人,面容沉静。
秦栀朝闻人奕扑过去的那一幕,他想,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第78章第78章完结(二)
麟德殿内觥筹交错,庆王党在肃王离殿后意欲行动,但在宋家父子的周旋中,各自稳坐席面,众人暗暗瞟向四下罗布纵横的诸禁军护卫,又看向早已排兵布阵完善异常的殿前司诸使,恍然出了一身冷汗。
宋世衡摁住庆王的手适才松开,揣在袖中正襟危坐。
庆王深深吸了口气,忽而唇抽了抽,端起酒盏一饮而尽:“你们父子,是要另投门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