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辞没开口。
闻岸潮先走近,停在一臂之遥的位置,递过来个东西,低声道:“跟你提过的,东边那个安静的地方。”
是备用钥匙,上面裹着张便签纸。
游辞下意识接过来,只见便签上一笔一划,落了处地址。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沉默比整场婚礼都热闹。
游辞:“……我是真的不理解了,那要是我需要你陪着呢?”
闻岸潮:“可以打电话给我。我最近大概十一点以后有时间,凌晨两点前,手机基本都在旁边。”
游辞盯着他:“连麦睡觉?”
“可以。”闻岸潮给了他肯定的答复,“但我可能说话少,要处理工作上的事。”
游辞语气更低了点:“那我要求打视频呢?”
闻岸潮竟说:“也可以。十一点之后。”
没有情绪,也没有停顿。
游辞:“这些都可以,那我要你在床上陪着我睡呢?”
果然,他沉默了。
“我真的不了解你。肯连麦、肯视频、肯让我去你床上睡……这些都可以,在一起却不可以?……你是不是没有想过,这样其实更残忍?”
闻岸潮看他一会儿,松开袖扣,脱了外套搭在手臂上,微微低着头,像刚开完一个漫长的会。
“这段时间,我的作息和你同步了。”
突然就这么说。
游辞首先斩断自己的期待:“你工作忙?”
闻岸潮微笑一下,温和否认:“不是。”
他抬手擦了下鼻梁,眼神往上一翻,没有看他,而是落在远方:“有时候我能感觉到你没有睡。”
游辞费解道:“感觉?你有这种感觉?”
闻岸潮摇摇头:“不是靠感觉,是生理上的事。”
游辞:“……你怎么确认是我?”
“是你,”闻岸潮看着他,“你不睡,我也静不下来。”
这句话竟像把斧子,将游辞的灰心丧气劈开了。
洗手间门口忽然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接着是几道声音交杂着传进来:“他刚才还说没事呢!”
一群人哗啦啦地涌了进来,七嘴八舌地簇拥着新郎往隔间方向走。穿着礼服的新郎满脸通红,汗顺着鬓角往下淌,一边被架着走,一边还倔强地摇头:“真没事……我还能喝……”
走在最前面的那位一抬眼,正好看见闻岸潮站在门口:“哎,老板!”
一时间,几人纷纷让开一条道,游辞情不自禁朝后退一步。
闻岸潮走上前,微微颔首,声音宏亮:“让他歇会儿,别吐在婚纱上。”
有人半开玩笑道:“还说着要敬您最后一杯,结果自己先倒了。”
新郎看见闻岸潮,突然就挣脱他人,踉踉跄跄地过来了。
闻岸潮道:“以后有的是机会。”说完顺手扶了一把新郎的手肘,把人引到一旁空的洗手池边坐下。
新郎坐下后仍不肯松手,反而一下抓住了闻岸潮的手,眼眶泛红,酒精催出了满腹情绪:“老板!我真是……最该谢谢的人就是您!”
闻岸潮只是笑。
莫名的,这一刻,游辞觉得他很累。
新郎哽咽着继续:“要不是您坚持批预算,我哪还有脸办婚礼啊……公司都那样了,还给我申请婚宴补贴、提前放了礼金,帮我媳妇改岗……要不是您,我、我真结不成这样的婚……”
一旁几人都静了一瞬,有人悄悄撇开视线。
闻岸潮直笑,拍着他的背:“说得太严重了。”
新郎却握得更紧,带着醉意反复说:“都是您撑下来的……真的……谢谢您。”
闻岸潮又安抚、祝福他几句,直到新郎情绪稳定,被人扶着进去。
等他和游辞出来,遇到了老周。
她提着包,踩着恨天高,不知在门口听了多久。见到他们,随即哼了哼,拐进隔壁女厕。
她边走边嘀咕,对闻岸潮这种前脚唱衰、后脚祝福的虚伪行径十分嗤之以鼻:
“三年死刑刚判完,结果又轮到你出来发喜糖了?笑得跟送子观音似地,我只见过两面派,还没见过你这种一杯香槟切八个面儿的!”
游辞:“?”
闻岸潮自我反思:“是演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