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了。”
接到这通电话时,闻岸潮正在买鞭炮,同时想着游辞。
也不知道他被留下说什么了。
何时起,游辞就像变小了很多,突然住进他的身体里。总觉得他在哭。从此体内多了一片海。
像在夜里听到远方的潮汐声,明明隔着千山万水,却总觉得海水正缓缓漫上来。
思绪被打断,他对老周道:“慢慢说。”
老周于是完整地了说一遍:“你爸撤资不是为了和你赌气。他三个月前就开始洗牌了。”
“什么意思?”
“资金问题。”老周声音里带几分凝重,“应该是有人在查他。之前那些,很可能是在清理自己,最重要的是,得摘掉你。”
闻岸潮很快拨通另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他开口第一句就是:“确认一下,闻兆最近有没有资产大规模转移。”
“有。”过了十分钟,对方低声回道,“而且不止一笔,不仅是撤资,还在迅速抛售部分物业,清理账面。你要小心点,这么大规模的资金流动,绝对不只是财务调整。”
闻岸潮让他继续查,下一通电话打给他的律师:“最近有没有收到相关通知?”
律师说:“目前还没有,但你最好尽快做应对方案。要是你父亲的资金链问题波及到你这边,最坏的情况,你的资产也可能被冻结。”
“你是说之前那笔钱?”
“哪怕只是部分启动资金,都有可能被牵连。”律师的语气带着职业性的谨慎,“你父亲的问题可能比想象的还要严重。”
不多久,一位朋友打电话给给他:“我听说了,情况不妙。他的一个合作伙伴因为洗钱被查了,你爸的资金流动被重点盯上。有人在查关联公司,有可能很快就要行动了。”
电话另一端沉默了一瞬,又补充道:“如果有牵连,你和老周也跑不掉。”
在饭桌上,老周发消息问他:【有时间没,打个电话】
他来到楼下的空地,电话接通后,老周告诉他:“情况差不多明朗了吧?我们得做准备。”
“我说真的,闻岸潮。”她少见地用了严肃的语气,“这次绝不是小事。”
闻岸潮靠着墙,低头看着被风吹散的烟灰。
这时,看见了游辞。
——只是见面而已。
怦然的心动,常驻的悲伤,几千几万次,他就这样模糊地、含蓄地带过。
这让游辞想到了一个梦。梦里,他总在嫉妒,嫉妒他和所有人的关系,毕竟哥哥对谁都好。于是就这么疑神疑鬼,常常问:“你喜欢她?”“你喜欢这个人?”“你是不是心里头有她?”
“不是。”闻岸潮也总在否认,“都不是。”
最后那次,哥哥烦了,问他:“游辞,为什么你觉得我见一个就喜欢一个?”
“随便问的。”他朝后靠去,遮住眼睛,“不说就算了。”
又有些难过地呢喃,“我也知道你不会。”
梦醒来,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就是他们的关系:一会儿觉得没可能,一会儿又想万一呢。在乐观与悲观的交界处,他无力地躺下来了。
就像最开始,他们只上床,不接吻。到后来,接吻好像也变得很容易,只是依然与爱无关。那些充满侵略性的吻,撩拨、激烈……
或许把一切都搞错的人是他——将温柔与爱混为一谈。
游辞的眼泪掉下来了。
闻岸潮的背影就在不远处,再往前,就是他的家,他的妈妈。但是他没有地方去了。
他抹着眼睛,像个孩子一样在原地打转,最后胡乱选择一个方向离去,来到混乱的大街上,被人潮吞没,坐上偶然停在面前的出租车。
“随便去哪。”他告诉司机,“随便。”
司机带着他,在城市里绕了一圈又一圈。他开着窗,脸被吹干又湿润,反复几个来回,然后在一片荒郊野岭下了车。
天快黑了。
他不打算去死。竟然如此热爱生命吗?他自己都不敢置信。
沿着公路走,边走,边想,看一眼手机,也许有人找他。
真的有。妈妈的电话有二十通,剩下的是闻岸潮。
竟然也有八次。
正在看,电话又响了。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这次是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