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辞把酒塞到他怀里,插兜低头道:“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随便拿了一瓶。”
“这个就很好,”闻岸潮竟用牙咬开它,“怎么来的?”
“打车。”游辞才敢看他。
“来这么早,以为你要加班。”
他是不是从来不看别人朋友圈?还是……只不看我的。游辞低声说:“结束得早。”
闻岸潮喝了口酒,莫名其妙问道:“我是不是该戒酒了?”
游辞说:“我让你戒你就戒?”
闻岸潮道:“为什么不行?”
游辞不知怎么就笑起来:“戒不掉怎么办,这个和戒烟一样难。”
闻岸潮说:“烟我也该戒了。”
他说完这句,边喝酒边看向月亮。头不再朝向游辞这边,大概意味着对话终结?
游辞很快收住笑,将头低下去,踮脚又落下,这么起起落落地取暖。直到把落叶都踩碎了,又看了眼闻岸潮,缩着身体道:“那你喝,我走了。”
没走两步,闻岸潮在后头说:“你想进去听他胡扯?——过来,一起喝。”
到底想我走还是想我留下?再说,怎么一起喝……游辞慢慢退回去,问他:“你在这儿躲你爸?”
闻岸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他是不是叫你‘高材生’?还邀请你和他一起‘混场子’。”
游辞笑:“知道你烦他了。”
闻岸潮也笑,顺手将酒瓶递给他。
游辞犹豫着接过来,这就是他想的“一起喝”。但他现在看着泛着水光的瓶口,只觉得无处下口。
更别说本该冰冷的酒瓶,肚子这里却是暖的。是谁残留的体温,他不敢细想。
闻岸潮看着他。
他一定觉得我很别扭吧?游辞这才缓慢地喝了一口,不知是酒太辣,还是秋风太烈,他只觉得脸一下子涨起来,话都说不出来了。
闻岸潮手臂搭上去,捏着他的肩膀:“你是不是穿得太厚了?”
游辞擦擦嘴,顶撞回去:“是你穿太薄了。”
闻岸潮就穿了件毛衣。他这人是真不怕冷。
游辞开始有所顾虑:“这么久不进去,是不是不好……”
闻岸潮只道:“不用管。”
游辞认为不礼貌:“你是他们的儿子,我……”
闻岸潮说:“等会儿一起进去。是我让你在外面陪我的。”
游辞于是不说话了。他有点希望自己是风,这样闻岸潮就看不见他的脸了。
他低声问:“为什么不愿意进去?”
闻岸潮从他手里拿走酒瓶子,道:“他带我‘混场子’的时候,还好你回家了,不然他绝对也拉着你去。”
游辞说:“混什么场子?看大人喝酒吗?”
闻岸潮十岁那年的夏天,父母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
具体的细节他已经不大记得,毕竟他们每天都吵架。
母亲大概是说:“这么小的孩子,你把他带进去干什么?”
父亲说:“这小子将来接我的班,得学会点本事。你懂什么?”
母亲道:“那你懂什么?喝酒还是陪笑?!”
父亲不耐烦地挥手,“这叫见世面!别管那么多。”
熟悉的暴风雨来了,但原本因他而起的埋怨,很快就四散开去。
母亲开始翻出父亲的“粗俗习惯”:饭桌上总是嫌她摆盘太麻烦,还没几天就把她的画室堆满烟味,甚至不屑去任何她安排的音乐会;父亲则冷嗤她“装模作样”,说一幅画看一整天算什么正经事,朋友见面却偏偏连杯好茶都不会泡。
两个世界的碰撞,吵得天翻地覆。
父亲忽然情绪激动起来,目光钉在母亲从法国带回的高脚杯套装上。那些晶莹剔透的杯子整齐地陈列在柜子里。
母亲声音拔高:“闻兆,你敢!”
闻岸潮百无聊赖地抬起头。
妈妈的生活里充斥着这些让人喘不过气的“美丽”——无论是精致到强迫症都觉得过分的餐桌布置,还是每天都要点燃的小众香薰蜡烛,甚至连垃圾袋都必须用她特地采购的“好看”款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