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车吱嘎吱嘎地前进,最陡峭的路段已经过去了,要看马上就要走出这座山了,众人都忍不住在心里长舒一口气。
哪怕如何在心里安慰自己,他们仍是提心吊胆,只觉得背后阴风阵阵,叫他们无时无刻不感觉头皮发麻。
终于……
终于就要从这座山离开了!
然而,当他们陆续推着大车踏上最后一段平坦的荒道,眼前忽然被什么东西晃了一下,似是被风卷起的落叶,又像是腐烂的麻布。
待他们再睁眼,眼前看到的景象几乎令他们肝胆俱裂。
那是一道破烂不堪的山门,上头有被焚烧、被刀砍的痕迹,还有好几片连时间都抹不去的血迹。
山门边上立着半块碑,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三个字:
小树村。
那座被流寇血洗的村庄正是小树村。
“啊!”
有人忍不住大叫起来,无人呵斥他,所有人的脸色都是惨白的,眼中满是惊惧,像是看到了世间最可怕的东西。
这分明是他们刚刚踏上这条荒道时的所见……
怎么会……
怎么会出现在道路的尽头?
难道……
领头人疯狂地吞咽着口水,他感觉自己喉咙在发痒,身体止不住地颤抖,额头冷汗直冒。
他睁大了眼睛,企图从四周看出个不同来,好证明这一切都是他们想多了,兴许这条路就是这么修的,首尾都建了山门立了石碑。
但是,没有。
领头人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他的记忆力,上头让他做领头人也是看中了他的记忆力,然而此刻,他却希望是自己记错了。
来时,山门旁长着一棵歪歪斜斜的树,枯枝败叶的,再加上他们急着赶路,他只记了个大概,并为看出这棵树是什么树。
现在,山门旁也有一棵歪歪斜斜的树,同样枯枝败叶,他却一眼就辨认出了这是一棵什么树。
——这是一棵槐树。
槐树聚阴聚煞,干他们这一行的,这种树从来不会种,近两年连桃树都不种了,该忌讳的就要忌讳。
领头人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被冻结了,那种用言语形容不出来的阴寒正从脚底源源不断地涌上来,他不能自控地张大了嘴,从喉咙里发出要断气一般的嗬嗬声。
这世上哪里有那样多的巧合?
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这就是荒道的开始!是他们走过的路!
可他们分明已经快要走到头了……
走到、头了?
头……什么头?
“榜头儿?榜头儿!”
察觉到不对劲的汉子们抖着声喊道,站在山门下的领头人却没有理会他们。
他忽然感觉脚下有些凹凸不平,鼓鼓囊囊的,像是土里埋着什么……
是什么?
他挪开脚,低头看去。
此时又有一阵阴风拂过,天上的乌云被吹散,高悬中天的月亮尽情地挥洒着清冷的光芒。
他看见了——一张脸,一张女人的脸。
惨白,艳丽,慢慢睁开双眼。
随即,这张脸倏地裂开了嘴,露出一个血淋淋的笑来。
领头人被骇得睚眦欲裂,嘴巴张的很大,脸和脖子涨得通红,却一点声音都发出来。
……有什么东西,在他喉咙里搅动着。
好疼啊!
好疼啊!
“榜头儿?”
几个汉子壮着胆子走上来,犹犹豫豫地拍了拍领头人的肩膀,才要问他们该怎么办的时候,怎么叫都应声的领头人缓缓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