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这么在意他?”
谢承运身板笔直,风吹衣摆,白雪落眉。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只是重复道:“阿尔喜,你说过要让乌罕达天葬。”
难得同自己讲话却是说这个,阿尔喜又醋又恼:“我不葬又怎么样,反正你已经……”
话还未说完,谢承运就猛的奔向远方。
前方是冰河,石头湿滑。若在那摔一跤,阿尔喜想都不敢想。
连忙冲上前拉住了他,可谢承运依旧执拗的要走。
阿尔喜扯着他的衣裳:“你不是不喜欢他吗,为什么要为了他这样!”
“肚子里又不是我一人的娃娃,他身上也流着你的血。你不是没有家人了吗,生下他,你就又有一个家。他是你的血脉,可以带着你的一部分永远活下去,他会陪着你。”
谢承运打下他的手,毫不犹豫又扇了一巴掌。
力道很大,阿尔喜只觉得眼冒金星,脸颊瞬间红肿流下血来。
“它是个孽障,如果不是因为你,根本不会有怪物从我的肚子里爬出来。如今你还要奢求我爱它,阿尔喜,你搞不搞笑?”
“这从始至终都是一场交易,你违背诺言在先,凭什么要求我遵守。”
谢承运抓起他的衣裳,把他按在冬日湿滑的石头上。
薄冰碎裂,阿尔喜头发湿漉漉的。
“你若不信守承诺,我有的是法子打了这孽种。信不信由你,但阿尔喜,躯体长在我自己身上。”
如同木偶般的人终于有了活气,阿尔喜贪婪的瞧着他。
红艳的舌,能接住雪的睫毛,苍白的手压着他的脑袋。
当年他列阵前一剑诛杀骁勇将军时,是不是也是这般模样。
鲜血淋身,那场面一定艳丽的不像样。
阿尔喜圈住谢承运的臂膀,强压下他。
觉得土地湿气重,让他躺在自己怀中。
按住脑袋吻上他的唇,如果不说这些让人讨厌的话,该是多么好啊。
天地苍茫,九州明月如今独照我。
争执后的第二日,谢承运亲眼看阿尔喜唤大祭师举行天葬。
乌罕达的在世亲人几乎全被斩草除根,遗体放在木架上。
周围没有人悲伤,在他们看来灵魂是不灭的,一切不过是轮回反复。
死亡是将灵魂与陈旧躯体分离,前世今生不停转化。
无用的皮囊拿去喂食胡兀鹫,这是最珍贵的布施。
向上融入天地,生命循环永不停息。
谢承运看着乌罕达,往日旧友还剩下谁呢。
蹲下身子行了个佛礼,愿你我来世再也不相见,从此不相欠。
身子渐渐重了,谢承运愈发懒散。
羊毛毡毯盖在身上,脖子上的蜜蜡与珊瑚不能给苍白的脸添丝毫颜色。
谢不离再次悄悄潜进来,将上师供奉佛前的手串掏出,轻轻戴在谢承运手腕上。
腕骨细得一只手便能圈住,上面还有未消的牙印。
谢不离捧着谢承运的手,跪在地上格外虔诚。
可突然手指动了两下,谢不离抬头,谢承运半睁着眼看他。
不知是不是因为肚子里有娃娃,此时的谢承运有一种母性的圣洁。
他看着腕子上的佛珠,缓缓开口道:“这是你给我的?”
谢不离没有说话,谢承运也不在意。
收回手,将身子往上靠了靠。
头发披散在肩上,眉眼温柔。
谢承运招招手,问道:“你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