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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孙瑞和杨彪在崇德殿外的长道上说话,越说越觉得日子没盼头。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算了,不该他们操心的事情他们不操心。
荀氏那小子看上去行事毫无章法,实际上也不是个吃亏的人,荀慈明都不着急他们跟着急什么?
杨彪也不想管这些糟心事,他对天子耳提面命说荀明光没有看上去那么好欺负,可是到朝堂上看到王允那副嘴脸又忍不住想刺两句。
都是王允的错,他要是不针对的那么明显不就没那么多事儿了?
两个都不年轻的老臣唉声叹气,一个回帝王寝宫看俩少年郎凑到一起能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一个回宫外官署处理公务。
江山再怎么风雨飘摇,日子也还得继续往下过。
章台门旁尚书台,王司徒想着如今的局势心里很不是滋味,就算面前的竹简堆积成山也无心处理政务。
上天总是那么不公平,他宦海沉浮大半辈子才爬到今天这个位子,荀氏却能儿戏一样拿下整个并州,甚至连颍川这等富庶之地也被他们所掌控。
地方势力太大不是好事,单一个并州对朝廷而言已经很危险,再加上颍川乃至豫州,将来朝廷还能管得住他荀氏?
纵虎归山是大患,好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现在找补还来得及。
执金吾何斌和卫尉张喜都在,旁边还有其他王允的亲信和几位尚书台的属官。
司徒大人不说话,其他人也都不敢开口。
他们说什么?说荀氏去并州是您王司徒一手促成的,现在看人家混的风生水起又有意见是没事儿找事儿?
别了,他们不想去大牢和老鼠作伴。
有些事情心里知道就行,说出来容易招致祸端。
王司徒当初大方的分出并州牧之位给荀公是觉得并州乱成那样没人降的住,让吕布随行是觉得吕布狼子野心肯定会弑主,要是知道会是现在的样子他当初肯定不会那么干脆的让人离开京城。
那可是并州,一旦大军挥师南下就比幽州凉州更容易威胁京师安全的并州,他疯了才会把那么重要的地方拱手让人。
更何况那儿还是他王司徒的老家,就算没有肆虐的胡人部落没有不服管教的吕奉先,只太原王氏联合并州世族给荀公使绊子就足够让他举步维艰。
别说王司徒本人,当时整个朝堂都觉得荀氏远走并州是去受罪,包括他们。
荀公年纪也不小了,可能用不了半年就得永远留在并州,也没人能想到他老人家能老当益壮到这种地步。
但是事已至此,后悔也没办法。
如今的王司徒心思越发难猜,也不似以前那样好相处,要是不小心说错话连求饶的余地都没有,官员不得不选择明哲保身。
其他人可以保持沉默,被司徒大人一手提拔上来的执金吾何斌和卫尉张喜却不能,硬着头皮也得开口,“大人,颍川援军已到京城,接下来要怎么办?”
“让他们去孟津防备于夫罗。”王允神情莫测,“匈奴粗蛮,孟津兵力不足,京城有禁军防守,派他们去孟津再好不过。”
这话所有人都没法接。
要是京师禁军靠得住就不需要让人家进京,直接去孟津还省事儿。
现在兵马到京城了又说京城有禁军用不着他们要让他们去孟津和来犯敌军隔河相望,真的不是故意找茬吗?
何斌实在猜不透王允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他知道这么明显的针对肯定不行,“大人,于夫罗不敢渡河,且诏书上写的是命荀明光支援京城,再把人派去孟津会不会不太妥当?”
张喜也谨慎的开口,“大人,将人派去孟津可能会被群臣诟病。”
王允已经拿定主意,自是不许再有不同的声音,“京师之危来自于夫罗,荀明光麾下皆是精兵,孟津乃灵帝所置京师八关之一,八关都尉统营八关军政拱卫洛阳,让他去孟津如何不算支援京城?”
京师之危来自于夫罗,于夫罗会不会渡河他很清楚,现在需要做的是把荀明光和他的兵调的远远的免得坏事儿。
颍川离京城很近,近到快马加鞭半天就能赶到,但是只要消息封锁的好,就算荀明光和吕奉先都在颍川周围也于事无补。
闹事的是颍川境内的世族,他们能杀一家两家还能将人杀光不成?
……
寝宫之中,气势汹汹的小皇帝挥退伺候的宫人,跟泄气的皮球一样瞬间蔫儿了下来,“小将军,朕有话想对你说。”
荀晔跟在后面,不太清楚天子今天为什么这么刚,稳妥起见还是把那句“陛下,臣也有话对您说”收了回去,“陛下请讲,臣在听。”
“是朕不好,朕要是仔细一点就能提前和小将军打招呼,小将军提前知道就能早做准备,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被王司徒欺负。”小皇帝满眼愧疚,像个大漏勺一样见到人就把知道的消息全部漏了出来。
不管太傅和他强调多少遍,他依旧觉得他们家小将军备受欺负。
本来就是在受欺负嘛,不能因为小将军有本事欺负回去就说他没被难为。这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
唉,京城就是龙潭虎穴,受苦的有他一个就够了,小将军能不来还是不要来。
荀晔被说的有点心虚,虽然他确实喜欢在天子面前卖惨装可怜,但是被天子方面这么说还是感觉怪怪的。
大概是他用力过猛,天子口中那个小可怜真的是他?
也、也行吧。
他赤胆忠心荀明光,满腔热枕不顾自身安危救驾勤王,找个对他没有偏见的史官来写这一段,肯定能把他们写成堪比刘备诸葛亮那样的君臣典范。
陛下说的都对,他就是这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耿直忠义小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