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是么。”黎清霁盖上合同望过来,“你好了?”&esp;&esp;“额,差不多,只是觉得也不用这样兴师动众吧。”&esp;&esp;顾杭景看了看外边一群医护人员,知道的只是低血糖,不知道还以为谁要生产了。&esp;&esp;“我晚上还得睡觉,而且还有工作。”&esp;&esp;顾杭景没有一次那样敬业过。&esp;&esp;黎清霁:“工作先推了,你的任务先不用做,有陈镶帮你。”&esp;&esp;顾杭景瞪大眼睛,什么工作量都推给她了??&esp;&esp;那同事回头不得成仇人,怪死她请假。&esp;&esp;而且为什么顾杭景那么避讳把怀孕这事告诉办公室知道。&esp;&esp;因为一旦步入这个群体,她会被周围人的眼光自动划入特殊群体,不论是好是坏,对方总会谦让她,总会明里暗里带一些特殊,这影响她在办公室里他人心中印象。&esp;&esp;顾杭景希望自己首先是她自己,再然后是她孩子的妈妈。&esp;&esp;“我那会儿也和你说过,我没做好准备,不是我不负责任,直接做出这种决定。”&esp;&esp;顾杭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没有这个孩子呢。”&esp;&esp;病房里本来平静祥和的氛围好像瞬间落入冰点。&esp;&esp;连在那边记录数据的医生听了这话也不免抬头看向病房。&esp;&esp;不知这是哪一出。&esp;&esp;一般来说这种豪门家庭过来的,多是精心呵护,不止是襁褓里那个,就连大人也是重点宠爱对象。&esp;&esp;可他们这对,就明显是……&esp;&esp;门口的实习医生听了也不免擦了擦刚刚写的字,识时务地回头走,不旁听这种事。&esp;&esp;黎清霁刚刚才说过,不说离婚。&esp;&esp;两人之间不讨论这事,可明显,顾杭景很是在意。&esp;&esp;不说认真,起码有那么一秒,她确实是有动摇想法。&esp;&esp;“我承认,当初事情发生突然,也经历了那么多事。”顾杭景:“我没做好要做这个孕妈妈的准备,这些天你替我准备婚纱,婚礼,我约你领证,还有你送我的钻戒,我很谢谢你。”&esp;&esp;“可是。”&esp;&esp;顾杭景本来想说工作安排的事,说陈镶如果接了她的工作任务会很繁重。&esp;&esp;可不知怎么,价值就上这么高。&esp;&esp;她:“可我没想过自己离开工作职场,离开自己人际交往圈子,只为了这样的一个存在去豁出自己的很多付出。我是有点草率,可是,我很害怕。”&esp;&esp;她说得很有情理,同时,也是真心。&esp;&esp;黎清霁本来在静静听,听到她声腔带上一点情绪。&esp;&esp;挑起眼眸往她看去。&esp;&esp;“我们女生在这种事上付出的太多了,生理层面、工作层面、甚至是家庭,朋友圈子。我为了它,离开自己熟悉的工作环境,离开自己原有的单身朋友圈子,当然,其实我们俩也不是传统恋爱那样,可这些,是会潜移默化慢慢深入改变我生活的。”&esp;&esp;“我想象不出,自己短暂脱离职场,只为了这么一个宝宝,然后再回归职场,那时候会和当时环境有多脱节,我……”&esp;&esp;本以为黎清霁这该有些自己情绪了。&esp;&esp;可顾杭景半途抬眼望去,只瞧见他慢慢拿起桌上那把水果刀,单手拿起果盘里一个苹果。&esp;&esp;就这么削起了皮。&esp;&esp;手骨节分明好看。&esp;&esp;就连削起苹果动作也是行云流水干净利落。&esp;&esp;顾杭景:“……”&esp;&esp;她忽然觉得自己刚刚那潸然泪下真情流露是为了什么。&esp;&esp;顾杭景调整了坐姿,在想自己或许不该和黎清霁说这些。&esp;&esp;他却开了口。&esp;&esp;“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其实是什么时候吗。”&esp;&esp;她微微意外,也无措。&esp;&esp;她不知他为什么要突然提这个。&esp;&esp;水果刀刀鞘被收进去,圆润饱满的苹果被削得很齐整,他削成一块块薄片。&esp;&esp;放到餐盘里。&esp;&esp;“xag实习面试,满是华裔面孔的走廊里。”&esp;&esp;她迟疑,因为这些他有跟她说过。&esp;&esp;她都知道。&esp;&esp;“你……”&esp;&esp;“你当时就跟同学坐在一起,面庞青涩,看上去纯良柔和,好像也不太出风头,我知道你跟其他人不一样,不为别的,因为当时只有你不停翻书。你看上去好像不需要什么,实际上,我知道你想要的很多。”&esp;&esp;“看似对周围不大在意,想摆烂,实际上,你有一股冲劲的,你想要成功,你渴望那些,可你的能力又自知不够,你掩盖那些,好像不在乎。”&esp;&esp;顾杭景呼吸慢慢放轻了。&esp;&esp;“其实,你不是害怕,你只是害怕自己得到的会不够多。”&esp;&esp;害怕自己得到的不够多。&esp;&esp;顾杭景因这句话陷入了沉思。&esp;&esp;黎清霁把那颗苹果削得齐整,最后把果核放果肉旁边,餐盘放到顾杭景面前。&esp;&esp;“上学时候担心自己不是第一名,生育以后,又怕自己得不到完全的公平,落在起跑线后面,所以举步维艰缩头缩脑,想要绝对的公平,又没有能力规划规则,是这样吗?”&esp;&esp;顾杭景觉得看着自己的人好像不是她的亲密人。&esp;&esp;而是她的工作上司,她的引领者。&esp;&esp;“会觉得害怕,是认为自己还失去着什么呢,与工作水平齐平的丈夫关爱,还是说在达到成功的事业后仍然幸福和美的家庭?我认为你是有点贪心,想要的太多。”&esp;&esp;顾杭景的情绪倒因他一番话而稳定不少。&esp;&esp;她稳了稳心态,道,“我没有这样想,我只是合理提出现状,我的感受,我的诉求。”&esp;&esp;“诉求,会有期望才有诉求,你希望我给予什么吗。”&esp;&esp;顾杭景望着他,不知道该怎么说。&esp;&esp;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黎清霁洞察了一样,内心炽烫一片,冷静不下来,那种感觉令她羞耻,令她恍惚不清。&esp;&esp;她突然后悔刚刚说那样一番话,被他抓住了把柄。&esp;&esp;“黎总,这是小吊梨汤,正热,我先给太太端……”&esp;&esp;阿姨要进来,黎清霁抬了抬手,外边人一愣,连带着顾杭景的神情也有些迟滞。&esp;&esp;别人没进病房,室内还是只有他们两人。&esp;&esp;黎清霁到顾杭景的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腕,也定定望着她:“你想要什么?和我说,我没有什么不能满足。”&esp;&esp;要是之前顾杭景该说,我是那样的人么,会随便因为一点好处缴械。&esp;&esp;可现在不一样,现在她觉得黎清霁整个人讲这话的含义就不一样。&esp;&esp;“我什么都不想要。”&esp;&esp;顾杭景:“我没有期望你会给予我什么。”&esp;&esp;“那么你为什么会向我抱怨那些话,类似于,近乎是你个人所有内心深处最隐藏的想法和心事,甚至上升到再一次觉得不想要肚子里的那个存在。”&esp;&esp;“你是真的很难受,还是说,我们这件事实在是过于影响你整个人的生活状态。”&esp;&esp;顾杭景承认刚才她的心理加生理双重感受上确实有些不对劲。&esp;&esp;她心里憋了些东西想发泄,可黎清霁说了这番话或者说听了他回答这番话,她忽然清醒,忽然有些认清自己立场。&esp;&esp;“你把我当成了那个仅可依靠,且不能替代的存在了吗。”&esp;&esp;“不是的。”&esp;&esp;顾杭景也说不清为什么,可真要决定不要孩子,那也是不可能的。&esp;&esp;她不能因为这点挫折就不要这活生生的生命吧,可是。&esp;&esp;“怎么?”&esp;&esp;黎清霁手掌轻贴着她的手面,耐心且专注地目视她,也引导她,即使顾杭景根本没意识到。&esp;&esp;连门外的人都忘了时间,端着东西,不敢进来。&esp;&esp;“你不想要它吗?还是说确实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