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台阶时,岑清突然想起什么,又折返下来,转而走向厢房旁的洗漱台,简单用冷水洗了把脸。
廊苑矮几上空空如也。
陆予生将监测仪通上电,“来时遇到裴董,他说检查完让你出去吃。”
岑清点了点头,在他对面坐下,擦拭、连接电极片、看电图,一套流程过后,陆予生取出药瓶。
“不是才给过……?”
接过小瓶子,岑清立刻察觉到异样的重量。
“……再之后一段时间的,”陆予生这回笑得明显有几分勉强,“你不是一直想多开,这下如愿了。”
岑清并没同意办画展的事,他依稀猜到了什么。
果然,陆予生接着说,“下周我要出去进修,可能得离开一阵……”
“抱歉,也是刚接到通知,有些突然。”
岑清从他的神情判断这绝非短期行程,“要去多久?”
“目前看要一个月左右……不过诊疗不会中断,我可以教你远程看诊,中途也能抽空回来。还有这药,虽然多给了,但必须严格按照剂量服用,绝对不能自行调整。”
陆予生语气格外严肃,反复强调用药。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其他医生也——”
“不行!”
岑清话音没落,就被打断。
对方极少用这种有些急躁的语气,岑清印象里几乎没有过,他诧异地默了默,轻声说,“只是例行检查而已。”
陆予生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表现反常,他神色闪过些许不自然,推了推眼镜避开岑清视线。
“你是我的病人,我必须负责到底,否则怎么对得起裴董的信任。”
岑清微微蹙眉看着他。
陆予生沉吟片刻,低头解下钥匙串上的卡通钥匙扣,放在矮几上。
岑清挑眉,露出一个“你又把我当小孩”的无语表情。
但陆予生接下来的话让他神色微变,不由再次看向那个钥匙扣。
“小姑娘昨天通过康复测试,提前出院了,这是她临走时送我的护身符。”
陆予生唇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起身收拾药箱。
“留给你吧,我先走了。”
院门重又关闭。
岑清缓缓拿起那只小玩偶,还是蓝色狐狸,可能最近流行这个卡通角色。
阳光透过暖棚玻璃,投在钥匙扣上,他看似没有察觉帘幕后那道静立已久的身影。
然而几分钟后,岑清忽然开口,“醒了?”
裴矩从楼梯后走了出来,面容干净,发梢还带着水汽,哪有半分宿醉的痕迹。
谁都没提刚刚陆予生的事,裴矩径直走到两盆昙花前,手指触碰修长的叶片,“这花什么时候会开?”
“看花苞的状态,就这几天了。”
青年目光落在含苞待放的花蕾上,“听说昙花一开会很快凋谢?”
“嗯,这株就只会在午夜绽放一个小时,早了晚了,都没缘分……”岑清顿了顿,“妈妈走后,爸爸生病,都是我一个人守着它开花。”
裴矩嘴唇微微翕动,“我爸……他没陪你看过?”
真巧,岑清昨晚也问过容叔类似的问题。
他笑了笑,“义父工作很忙。”
将钥匙扣挂上花架,流苏垂落,轻轻摇曳,“没必要特意让他赶来看这一小时的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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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容叔亲自端着安神汤来到东院。
已经是这周的第三次了。
“清少爷,”容叔轻声劝,“前几天先生身体不舒服,连着喝药以后精神好了不少。所以这安神汤您也得按时喝,对身体有好处。”
他小心翼翼将汤碗放在桌上,“您最近总出去应酬,还是别再让先生担心了,赶紧趁热喝了吧。”
岑清盯着那碗泛着微光的汤药,最终还是端了起来。
温度刚好,小碗很快见底。
容叔离开后,岑清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站在原地,面色如常地感受胃里翻涌的灼烧感,连呼吸节奏都丝毫不乱。
厨房里,佣人正将药罐从炉上取下。容叔放回空碗,交待几句,转身去往北院,上了二楼书房。
裴景昀正在写字,见容叔进来,抬了抬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