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让他退出竞标本就心不甘情不愿,以为要被裴家捡到大便宜,却没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很难不幸灾乐祸。
“魏家这些小辈野心很大呀。”
友人看向裴景昀,“不过说起来,你儿子不是回国了?怎么没见他帮你打理公司?”
岑清感觉扣在自己腰侧的手指骤然收力。
他抬眼望去,昏暗光线下,裴矩嘴唇微微抿紧,下颌线条在阴影中显得格外凌厉,这是人紧张时的表现。
要说魏家和裴家比,最大的优势就是人丁兴旺,直系一脉的魏珩和魏堇都是儿女双全。
尤其魏珩的大女儿,年仅十三岁便开始接触家族产业,每逢假期都会参与公司项目的实习,俨然是照着接班人的模子在培养。
而裴家就显得格外势单力薄。裴景昀年过四旬,膝下只有裴矩一子。
更令人费解的是,这位掌权者似乎对培养继承人一点也不着急。不仅从未让裴矩参与家族业务,反而放任其远赴海外求学,甚至准许裴矩创立自己的公司,深研学术,完全独立于裴氏医疗体系以外。
如今裴矩回国,正着手将海外研究室迁回国内,裴景昀对此依旧持放任态度。
外人表面称赞裴景昀开明,说这是难得的父爱。可明眼人都清楚,这种宽容放在其他家族或许说得通——毕竟那些家族往往子嗣众多,有任性的资本。
但裴景昀至今未婚,继承人更是遥遥无期。即便现在立刻有了孩子,待到成年时,他也年近古稀,偌大的商业帝国究竟要如何传承?
这个疑问,从前就是圈内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更别提如今还多加一项——本就人丁单薄,悉心养育的义子,竟还倒贴成了半个魏家人。
刚才魏珩就是抓住这点,故意膈应。
然而对于友人的困惑,裴景昀只是淡然一笑。
“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我不想束缚他。”
两人似乎朝梅林深处走了,远去的交谈逐渐隐入黑暗,只余树枝在风中簌簌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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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很久。
岑清终于缓缓舒了口气,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松开裴矩的领带,正紧贴在他胸膛,隔着一层衬衫,能清晰感受到对方急促有力的心跳。
两人姿势也过分亲密,青年手臂如铁箍般环着他,温热掌心紧贴后腰,鼻尖几乎蹭到他鬓角。
岑清微微眯起眼。
他竟然真不会对裴矩的碰触产生排斥。
就连被陆予生拍一拍肩膀,都会陡然涌上的那种——令人恶寒的反胃感完全没出现,唯有裴矩身上的气息,混着淡淡的梅花香,将他密不透风地包裹。
岑清手指收拢,黑色衬衫在他指尖泛起细痕。
他似乎沉思片刻,才稍微仰头,看见裴矩微微颤动的喉结,那双眼睛此刻仍在注意远方,残留着警惕。
“裴矩。”岑清压低声音,“我要对付的不止魏钊。”
裴矩蓦地低头,四目相对的刹那,呼吸纠缠成一片温热的白雾。
“现在不能告诉你太多,但以后你会明白。”
岑清忽然话音一顿,“对了,你不是说,义父找我?”
“……”
回旋来得猝不及防,青年明显一愣,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他别开视线。
“没有,是我……想找你谈谈。”
岑清看着他,明明哪里都没动,唯独眨了眨眼皮,沉静的瞳仁却似染上浅淡的笑意。
“下次直说就好。”
裴矩又转回视线,想再说什么,后知后觉某件事,猛地后撤半步松开了手。
和在餐厅外面躲人的时候一模一样。
突然失去支撑,岑清不着痕迹抵住身后墙面,刚刚裴矩太过用力,他不得不等待血液回流,才能重新直起身。
他打量青年紧绷的侧脸,“气消了?”
“我没……”裴矩要反驳,却在撞上岑清目光时哑了声。
骗不了人,他的确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