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累……”
或许真是累了,他强迫自己在厅内来回走了几步,让身体精神些,坐下后又和容叔闲聊,先是询问裴景昀,再谈及今天开标的项目,待早饭端上桌,拿起餐具,才仿佛不经意地问——
“岑清今天也在这里吃的?”
“是啊。”容叔答完觉得疑惑,“您怎么知道?”
裴矩轻咳一声,“……闻到了味道。”
“清少爷吃的阳春面,哪有什么气味?”容叔失笑,还是走过去推开半扇窗,“不过透透气也好,这天闷得,看来是真要下雨了。”
窗外,岑清正坐在亭子里画画,红墙映衬着一枝雪色梅花,北风掠过,花瓣簌簌轻颤。
容叔顺着裴矩的目光望去,“清少爷说这枝梅花好看,想画了送给先生……”
裴矩指尖微微一紧。
“可这阴沉沉的天,照着画出来能好看吗?”容叔摇头,又自顾自笑了,“这些搞艺术的,心思就是难猜。”
裴矩沉默,视线却并没移开。
从这里,只能看见岑清执笔的右手在纸上勾勒,而那只缠过纱布的左手始终藏在画案下。
“今年这批花开得确实好。明天的花宴,想必会很出彩……”
“容叔。”裴矩忽然开口打断他的念叨,“岑清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容叔怔了怔,略微迟疑地回答,“似乎已经拆掉纱布了。”
但他也确实没仔细注意,“我去看看。”
“嗯。”裴矩顿了顿,“带件厚点的外套给他。”
廊下风铃轻轻摇曳,又低声说,“别提是我让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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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正午,裴景昀的轿车缓缓驶入庭院。天际开始飘起细雨,岑清卷起刚完成的画,赶在雨势变大前回到屋里。
推开门,客厅的气氛明显不同寻常。沈庚和裴矩正低声交谈,容叔立在一旁,神情满是焦虑。
“出什么事了?”
岑清的声音让裴矩下意识移开视线,目光却藕断丝连似的在他身上停留了数秒。
因为下雨,地暖烧得更旺,岑清周身萦绕的寒气遇热化作白雾,几缕湿发黏在脸颊,发梢坠着雨珠将落未落,衬得那双眼睛愈发像是被水洗过。
裴矩放在膝上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岑清左手的伤愈合得很好,假以时日,应当连半点疤痕都不会留下,这还得多亏陆予生送来的特效药膏。
“先生突然头疼,医生已经去书房了……”
听到容叔的话,岑清探询的目光投向沈庚,后者从沙发上站起身,“竞标失败了。”
手指在外套纽扣上停留了一瞬,岑清皱眉,眼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惊讶”。
“竞标?是医疗中心那个项目?魏家没遵守约定?”
容叔正接过外套,这时面露疑惑,显然还不明白竞标与魏家有什么关系。
他不由得看向裴矩,对方却只是坐在沙发里,凝视书房方向,屈起的手指抵在唇下,沉默不语。
“魏家确实退出了,”沈庚苦笑,“但我们低估了对手,最终中标的是雪诺医疗。”
“雪诺医疗?”
岑清重复这个名字时,容叔忍不住插话,“我跟着先生这么多年,从没听过这家公司。”
“是家新成立的企业,之前完全不在我们的关注名单上。”
窗外渐密的雨声为室内平添几分压抑,岑清抬眼,浅色瞳孔倒映着书房的门,“难怪连义父都……”
一声轻响打破沉寂。
医生走出书房。
“裴总没有大碍,不过现在还需要静养,不希望被打扰。”
容叔长舒一口气,将其送到门外,再回来时思虑再三,还是问沈庚,“先生这样,明晚的宴会是不是……?”
“肯定会照常举行。”
虽然事发突然,把所有人都杀了个措手不及,但得知老板无碍,再经过这点时间调整,沈庚也已经恢复过来,动作利落地整理好文件袋。
“请柬都已经发出去了,再说您什么时候见裴总因为这种事,一蹶不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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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商场浮沉,对于经历过无数风浪的裴景昀而言,这样的挫折的确不足为惧。
第二天一早,裴矩走进餐厅时,裴景昀已经坐在主位。
他边喝茶边翻阅晨报,神色如常,仿佛昨天的失利从未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