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这只小兽仿佛在用尽全身最后的灵力,去替他扛下那无法逆转的命劫。
它原本如雪的毛发,开始一点点黯淡,从尾尖开始悄然枯萎;冰蓝的眼眸也不再澄澈如琉璃,而是被一层薄雾染上暮色的哀意。
风吹过,狐毛飘零,轻盈如尘。
像一场静默而温柔的送别。
楚宁眉峰紧蹙,眼底金光微乱,突然一声冷喝,如九天惊雷震彻空庭:
“胡闹!”
袖袍翻卷,罡风骤起,将雪狐掀退数丈。
它跌在柱沿,却挣扎着再次起身,踉跄踏步,仍想扑向他。
楚宁倏然抬手抚向耳后,指尖所触,那缕新生的乌发竟寸寸褪色,顷刻化为刺目的霜白,仿佛岁月在他体内被生生剜去了一截。
他神色冰冷,却在下一刻垂眸低喃,声音低沉:
“……你不是契灵,也不该承我劫难。”
雪狐站在雷柱之端,身躯摇晃,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它的目光望着楚宁,眼中映出那一缕一缕急速变白的发丝,还有眉宇间越发浓烈的疲惫与死气。
它忽然微微张口,露出一道幽微光痕——那是一道印记,位于舌根之下,三重雷纹盘绕其上,隐约铭刻着古老的符咒篆文。
楚宁面色微变:
“你……你擅动了金箍咒?”
那是他为救雪狐所预支的御兽术。
却不知何时,这只灵狐反将咒印倒转,以自身为引,将共生变为共担。
“你傻吗?”
楚宁眼底第一次浮现出罕见的痛色。他猛然上前,将雪狐揽入怀中。
“你明知道——你不过先天灵胎,哪扛得住这种反噬!”
雪狐没有回应,只是在他怀中微微蜷缩,鼻息微弱,毛发凋零。
雷刑柱顶,狂风过处,狐影与人影紧紧交叠,仿佛两条命运之线,被命运粗暴地绞缠、相互拖曳,拼死护住彼此的一寸喘息。
片刻后,雪狐眼中神采微黯,它轻轻蹭了蹭楚宁的手指,似乎还想开口说什么。
楚宁低声喃喃:
“别说了。”
“以后……由我护你。”
他一掌按在自己的心口,将体内真气倒灌入那道共生印记之中,雷息温和如水,绕过灵魂,缓缓与雪狐体内紊乱气机交汇。
共担的术式在这一刻真正闭合——不再是雪狐独自反噬,而是二者分担其痛,如同命运在劫难中的一次并肩抗衡。
楚宁微微侧首,目光森冷,扫向下方众人。
“现在,谁还想试试雷狱的滋味?”
声音不大,却宛如闷雷低滚,震得众人头皮发麻。
有人膝头一软,重重磕在青砖上,鲜血溅开;有教习手指深深陷入掌心,血珠滴落而不自知;便是素来跋扈的长老,此刻也匍匐如虾,宽袍内的脊背微颤不止。
雷刑柱上,紫电犹在,细若蛇信,不断吐纳,焦黑的柱身之下,残余雷焰游走如蛛,炙烤着空气,蒸腾出缕缕青烟,浓烈血腥味混着焦糊的气息,令人作呕。
仿佛有一头饱食后的饕餮正舔舐獠牙。
楚宁缓缓收回视线,眼底无悲无喜,仿佛这场屠戮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清理。
他一招收势,掌心一握,雷刑柱“嗡”然碎散为光,天地终于从压迫与雷威中抽身,归于短暂的沉寂。
但没有人敢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