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胥双手捧起信笺,指节微颤。
羊皮纸泛着苍黄旧意,血墨在其上宛若活物,微微蠕动、扭曲翻卷,最终凝成一道雷霆般的朱红字迹:
“楚宁为馆主。见此令,如见吾。”
字落如剑,雷意森然。
片刻死寂。
——忽然,一声暴喝,炸裂厅堂。
“荒谬!”
一名中年男子腾然起身,袖袍震开案几,茶盏碎裂,汤水四溅。
他面沉如铁,目光灼灼地盯向楚宁,怒指喝道:
“他连‘雷狱七式’都未入门,凭什么执掌秘库,统领奔雷?”
他,正是甲字院教习林岳,素以刚猛严苛著称,门下弟子皆如铁军。
此刻,怒火冲冠,毫不掩饰他对楚宁的质疑与排斥。
他环视众长老,厉声喝问:
“凭一封信?就想让所有人俯首听命?!”
厅中气氛陡然一紧,仿若雷霆未起先有压。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雷芒暗涌在梁柱之间,众人神情各异,却无一人出声——没人接话,却也无人反驳。
楚宁静立原地,未言未动,只是缓缓扫视四周。
他金瞳幽深,眸光如水,如镜,却映尽人心中百态。
他知道,他们不信。
他们不服。
即便雷万钧留下血书、亲手传位,也难平众望难驯之心。
他们不想让他继任,哪怕是早有安排,也难掩本心不屈。
因为,奔雷武馆,从不是外人眼中的“武道圣地”而已。
这里,是众多雄杰苦修搏命之地,是他们以血肉铸基石,以性命换传承的归所。
是他们誓死守护、绝不轻弃的最后依仗。
而如今,一纸信令,要他们将这座“根”拱手让出,交给一个未曾并肩浴血、甚至“来历未明”的少年?
怎可能轻易服众?
林岳的一声“荒谬”,只是将他们未出口的心声明晃晃砸出。
——“楚宁不配。”
他们质疑的,不只是他的实力。
而是他是否具备真正的“统御之力”。
是否有足够的锋芒,压服此地所有桀骜。
是否有足够的魄力,让那些满手鲜血、刀尖舔命的武者,心甘情愿俯首称“馆主”。
若没有雷万钧的遗命,他又算什么?
他们心中的抵触,早已不再掩饰。
空气中弥漫的雷意,不只是怒火,更有压制、排斥,甚至——杀机。
楚宁垂下眼帘,指尖一紧,掌心泛起一丝冰凉。
他曾以为,奔雷武馆是自己的归处。
可现在看来,他不过是一个“外人”。
他站在这厅中,身披雷光,却像是误闯他人墓地的擅客,举步皆疑。
此刻,他看透了这场名为“传位”的风暴。
这是——一场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