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山风怒号而过,卷携着腐叶霉土的潮湿气息,贴着楚宁的脸颊刮出隐痛。
夜色如墨,鹰嘴崖沉入无垠的黑影中。嶙峋山岩在冷月映照下泛出森白寒光,仿佛荒古巨兽伏卧谷中,獠牙外露,择人而噬。
楚宁伏在崖顶阴影之中,指腹缓缓摩挲箭簇上凝结的夜露,眉眼沉如刀凿。
下方蜿蜒山道间,一队火光正如长蛇般缓缓游动,火把映出玄铁马车的黑影,其后一节节囚笼在晃动中发出铁链的低吟。
风声中,隐约传来细微的啜泣声——那是孩童,被塞入铁笼的哭声。
楚宁目光骤冷。
“王家竟将活人……也当作货物押运。”
他攥紧了箭身,冰冷的怒意在胸膛里流淌。
“戌时三刻,首车入弯。”
他低声喃喃,手中虚灵铃泛起幽幽蓝光,空气在铃声荡漾中扭曲,仿佛将他一切动静从世间抹去。
他缓步踏上崖壁,靴底碎石簌簌坠落,竟无声无息,似穿行于映像幻影之中。
下方车队刚进入鹰嘴裂口最窄地段,仅容一车并行。前后三十步,无路可退,无路可援。
楚宁目光如电,弓弦震响的瞬间,一支浸透雷劲的裂甲箭破空而出。
“咔!”
藤蔓崩断,牵动其后的机关绳索。一声惊雷般的巨响中,崖顶蓄势的千斤坠石猛然坠落。
“轰隆。”
碎石如雨倾塌,首车连人带马被碾作血泥,火光被血雾吞噬。
“敌袭!!护车!!”
山道炸裂般喧嚣开来,车队惊恐混乱,护卫统领嘶吼着抽刀,二十余名护卫刹那间列阵,护在车厢两侧。
但战机已失。
第二支箭破空而出,精准钉入西侧一块风化承重石。山体深处如野兽低吟,石层崩塌,将车队退路封死。
“砰!”
尘土飞扬间,一道黑影如鹰掠夜,从崖顶飘然落下,楚宁身形落定,锈刀出鞘,雷光在刃上如蛇游走。
他站在囚笼前,望着那些年幼却麻木的脸庞。小小的肩头挂满锁链,最年幼的女童甚至下意识地伸出手腕——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旧日取血留下的针孔。
楚宁眼眶微震,喉头滚动,发出一声野兽般低沉的怒吼。
“王家……”
刀光雷纹暴涨。
“轰。”
雷劲炸裂,如银龙穿云。首辆马车轰然掀翻,骏马惊嘶四散,木梁飞断,铁板翻卷。
而就在车厢崩碎的瞬间。
“桀桀桀桀……”
一声诡笑自血雾中传出,尖锐如刃,令人头皮发麻。
一道人影缓缓从残骸中站起,周身散发着极度危险的气息。
那是个形貌狰狞的高大男子,赤裸上身,皮肤之下隐隐蠕动着一条条血红线条,如蛛网般蔓延交错,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匍匐游走。
王狰的双眼彻底被猩红吞噬,眼白已被血色淹没。他的指甲猛然暴涨成漆黑利刃,表面嵌着锯齿状的倒钩,每一次挥动都带起腐肉的恶臭与腥风。
“你以为……你能救他们?”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从地底深渊里被挤压出来,带着一种扭曲的癫狂,“这些孩子……早就是老祖的祭品了!”
说话间,他脸上的赤红纹路开始蠕动,那些蛛网状纹理仿佛有生命,透过皮肉不断游走。那不再是血管,而是某种寄生于他体内的“血咒”。
楚宁眼神一凝,低声道:“王狰……你不是人了。你是——血傀。”
所谓“血傀”,乃是以活人灌注禁咒血毒,驱使其意志堕落、魂魄崩裂,成为半尸半生的狂魔。他们既不会衰老,也难以杀死,却早已失去人性。
王狰狞笑一声,双掌破空抓来,十指如匕首直取楚宁咽喉。
楚宁刀势不退反进,猛地横斩——雷劲顺着刃身激荡而出,击打在王狰手臂上,竟将那腐烂的血肉烧出“滋滋”响声,乌黑焦气瞬间腾起。
“嗬……劫王家银车……”王狰喉咙如被炭火灼烧,说话间喷出带血的浓痰,“老祖……要你的……眼珠……泡酒!”
回应他的,是三支雷纹箭矢接连飞出。
“咻!咻!咻——”
电光连成一线,在空中勾画出一道雷霆囚笼,轰然笼罩王狰四周,将他困锁在方寸之地。电芒游走之间,他每动一步,便有雷光刺穿皮肉。
这正是楚宁临战悟出的新招,将《百步穿杨》的箭法与《惊雷刀诀》的雷劲结合,强行压制敌人灵肉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