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那雪貂的心跳节奏,他也一一听得分明。
楚宁垂弓而立,闭目静息,任由血液中奔涌的力量如江河翻涌。
一切杂念俱散。
他缓缓握拳,感受着筋骨之间那股前所未有的凝实感与精准的力感,仿佛身体每一寸肌肉都被无形之手重塑。
这,就是《百步穿杨》的境界?
他低声喃喃,眼中浮起一抹震撼难掩的敬畏。
若无混元神令,单凭他一人,要在风雪山林中苦练到如此地步,不知需熬过多少个春秋寒暑,多少次筋断骨折、血尽力竭,甚至……命丧途中。
“世间强者,哪一个不是踩着尸骨走出来的……”
他抬头望向山岭尽头破雪而出的晨光,眼神炽热。
而如今,混元神令宛如在他命运之上,硬生生撕开一道缝隙。
它以神秘莫测之力让他透支未来,却也昭示着一条同样血腥而孤绝的修行之路。
“也许……”
他低语,声音沉如落石:“这便是我逆天改命的开始。”
风雪在他周身旋舞,天地辽阔,命运仿佛在沉默中睁眼。
他不知神令从何而来,又将带他走向何方,但此刻,心中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在燃烧。
不再苟活,不再被贬为草芥。
他要以手中神令,去撕碎那些高悬头顶的神明与权威。
。。。。。。
次日,沈记皮行。
火盆炭红如血,沈砚半倚太师椅,翡翠扳指轻
;敲皮几,指尖缓慢摩挲着一张雪貂皮上的箭孔。寒风透窗而入,貂毛微微颤动。
“雪貂身法极快,一箭双杀……”他唇角微扬,语气慵懒,“楚老弟的箭术,恐怕已是入品之境了吧。”
楚宁神色平静,只将那袋沉甸甸的银两收起,细致地在袋口打了两道死结,仿佛要将阿姐的药汤、炕上的热气、那糊好的窗纸,一并封在其中。
“若不考虑换个方向?”沈砚忽地坐直,语气变得意味深长,“青瞳雪狐现迹北山,王家最新悬赏三千两,还有人说,它的眼珠子能炼魂。”
楚宁一顿,随即站起,语气冷淡如霜:
“我不猎灵狐。”
他转身推门,一阵风雪扑面而来,沈砚的轻笑随之响起,落在他背后:
“有意思。”
街角积雪未融,楚宁却忽然止步。
墙根蜷着三具冻僵的乞丐,面色青紫,身形枯瘦,宛如被抽尽神血,只剩风中凋败的皮囊。薄雪覆在他们身上,仿佛为这座城最底层的死寂做了最后一层掩饰。
楚宁沉默良久,垂目迈过。
奔雷武馆的青石阶蜿蜒而上,仿佛一头伏卧的蟒蛇,狰狞盘踞在街巷尽头。
守门弟子正裹着狐裘哈气取暖,见他布衣破旧、满身风霜,神情倨傲地挑眉:
“武馆不施粥,要饭的去城南——”
“我来习武。”楚宁语气低沉,嗓音如锈铁刮石,带着不容置喙的冷意。
雪落无声,他站在石阶下,如一支搭弓待发的箭,锋芒未显,却已隐隐震人心魂。
“习武?”守门弟子挑眉,狐裘一掀,露出半张面庞,目光从楚宁身上扫下,停在那双冻裂的草鞋上,语气带着嘲讽,“穷文富武,没两吊银子,别自讨没趣。”
话音未落,楚宁抬手一掷。
钱袋“砰”地砸在案上,三锭官铸银光滚出,雪花纹在烛火中泛着冷光,分毫未磨,银锭成色极纯,分量十足。
守门弟子面色微变,瞳孔轻颤。这可是官银,十两便等市面上的十两五钱,若非家底殷实,哪舍得这样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