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陈太医的脉象诊断根本解释不了陛下现在的状态!吴谦这个老狐狸,医术远在陈太医之上,万一被他诊出那不合常理的“伪稳定”…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吴谦指尖即将触碰到赵琰皮肤的刹那——
“嗯…”一声极其痛苦、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呻吟响起。赵琰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眉头死死拧紧,额头上刚刚擦去的冷汗又瞬间涌出!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一条眼缝,黯淡无光的瞳孔似乎努力聚焦,茫然地扫过床前的几人,最后落在张廷玉脸上。
“……辅…”赵琰的声音嘶哑微弱,气若游丝,每一个音节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仿佛随时会断气,“…朕…朕…怕是不…不行了…”
【…生理参数强制微调…心率提升12%…血压波动加剧…体表温度下降o。5c…】
【…神经痛觉模拟信号注入…同步率98%…】
一股更尖锐的、仿佛要将身体撕裂的剧痛在体内炸开!赵琰死死咬住牙关,牙龈再次渗出血丝,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连带着龙床都出细微的咯吱声。这反应,比任何精湛的演技都更真实!那是系统在他体内制造出的、无法抗拒的生理痛苦!
张廷玉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皇帝这反应…太真实了!那濒死的痛苦,绝非伪装!他亲眼见过无数垂死之人,赵琰此刻的状态,与那些油尽灯枯者一般无二!难道…自己之前的怀疑是错的?那锐利的眼神和质问,真的只是回光返照的幻觉?
“陛下!万万不可作此不详之言!”张廷玉的声音充满了“沉痛”,他上前一步,看似要安抚,实则更近距离地观察,“陛下乃真龙天子,自有百神庇佑!些许小恙,定能逢凶化吉!”他的目光紧紧锁定赵琰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吴谦也被赵琰这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但他职责所在,还是硬着头皮道:“陛下容臣…请脉…”
赵琰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极其轻微地、痛苦地阖了一下眼皮,算是默许。那只苍白的手,无力地搭在锦被上,微微颤抖着。
吴谦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伸出三指,搭在赵琰冰冷滑腻的手腕上。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心头一沉。脉象…细、涩、微、散!如同游丝悬于一线,又似浮萍将散于水!这是典型的元气耗竭、五脏俱竭、心脉欲绝的死脉!比陈太医描述的还要凶险万分!
他凝神细察,试图寻找一丝生机。然而,那脉象虽然微弱到了极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稳定”的假象?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吊住,维持着最低限度的搏动,而非自然生机的流转。这…这怎么可能?
吴谦的眉头越皱越紧,额头上也渗出了冷汗。他行医一辈子,从未遇到过如此诡异离奇的脉象!说是死脉,却还吊着一口气;说是生机,却又分明是油尽灯枯之相!他下意识地看向张廷玉,眼神充满了困惑和难以置信。
张廷玉何等老辣,立刻从吴谦的眼神中读出了答案:皇帝确实到了弥留之际,脉象凶险无比,但似乎又有某种无法解释的力量在强行维持?这更印证了他之前的判断——皇帝命不久矣,之前的“好转”恐怕只是某种秘药或邪术激的最后潜能!他心中冷笑,脸上却满是忧色:“吴院正,陛下龙体如何?可有良策?”
吴谦收回手,对着张廷玉和龙床深深一躬,声音艰涩:“回阁老…陛下…陛下忧劳过度,邪气深陷五脏,气血枯竭…心脉…心脉受损极重…此乃…此乃大虚极危之候…”他不敢妄下“必死”的断言,但话里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一旁的杜衡,内官监掌印太监,此刻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却飞快地扫过殿内:那盆混合着焦黑不明物和油脂的冰冷灰烬、王承恩血肉模糊的双手、陈太医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有龙床上那气若游丝、仿佛随时会咽气的皇帝…他心中飞快地盘算着,脸上适时地露出悲戚之色。
“天不佑我大胤啊!”张廷玉痛心疾地长叹一声,转向王承恩,语气陡然变得严厉,“王承恩!陛下病重至此,尔等近侍是如何伺候的?!殿内为何如此污秽不堪?!这盆中之物又是何物?!惊扰了圣驾,你该当何罪?!”
这质问,既是敲打王承恩,更是试探!
王承恩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哭嚎道:“阁老恕罪!阁老恕罪啊!陛下…陛下适才呕血厥逆,痰迷心窍,竟…竟抓起案上香炉…掷于地上…炉灰四溅…陛下又…又指着那铜盆…老奴…老奴愚钝,只当陛下嫌盆中炭火未尽…恐有烟气…便…便又引燃…添了些旧物…不想…不想惊扰了陛下…更污了殿宇…老奴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他哭得情真意切,涕泪横流,将一切不合常理都推给了皇帝“痰迷心窍”下的“胡为”。他血肉模糊的双手死死按在冰冷的地砖上,血迹混着灰烬,触目惊心。
张廷玉的目光在那盆灰烬和王承恩惨不忍睹的手上停留片刻,又看向龙床上痛苦喘息、似乎对这一切都毫无反应的赵琰。痰迷心窍?倒也能勉强解释那疯狂的行为。王承恩这老狗,为了圆谎,对自己倒是够狠。
“哼!粗鄙不堪!惊扰圣体,罪无可恕!”张廷玉冷哼一声,语气森然,“念你伺候陛下多年,暂且记下你这颗狗头!待陛下龙体稍安,再行落!滚下去!把你这身腌臜收拾干净!莫再污了陛下的眼!”
“是…是…谢阁老开恩!谢阁老开恩!”王承恩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到殿角,缩着身子,仿佛真的被吓破了胆。
张廷玉不再看他,转而面向吴谦,语气沉重:“吴院正,陛下龙体,就全赖你等悉心调治了。当用何药,尽管用!务必要…保住陛下这口气!”他特意强调了“保住这口气”。
吴谦连忙躬身:“臣等定当竭尽全力!只是…陛下此症凶险异常,非寻常药石可及…需…需以千年老参吊命,辅以安宫牛黄、紫雪丹等珍品,或可…或可延一时之机…”他报出的,无一不是宫中压箱底的续命奇药。
“准!”张廷玉毫不犹豫,“去取药!不惜一切代价!”
“是!”吴谦看了一眼气息奄奄的皇帝,又看了看面色沉重的辅,不敢怠慢,连忙告退去配药。
张廷玉的目光最后落在一直低眉顺眼的杜衡身上,语气平淡无波:“杜公公,内官监掌管宫内一应器物用度,陛下寝殿如此混乱污秽,尔等亦有失察之责。回去好生整顿,莫要再生差池。”
杜衡心头一凛,知道这是辅在点他,连忙躬身应道:“奴婢遵命!奴婢这就回去严查,定不让那些惫懒的奴婢扰了陛下清净!”他目光飞快地扫了一眼那盆灰烬和龙床上毫无反应的皇帝,心中已有计较。
“嗯。”张廷玉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龙床上仿佛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赵琰,拱手道:“陛下请安心静养,老臣…告退。”他转身,玄色大氅拂过冰冷的地面,带着吴谦和杜衡,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这弥漫着死亡与诡异气息的乾元宫寝殿。
殿门再次沉重地合拢,隔绝了风雪,也隔绝了外界窥探的目光。
直到脚步声彻底远去,缩在角落里的王承恩才猛地瘫软下来,大口喘着粗气,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刚才那一刻,他仿佛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龙床上,赵琰紧绷的身体也微微松弛下来,那令人窒息的剧痛似乎随着张廷玉的离开而稍稍减退了一丝。他依旧闭着眼,但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极其微小的一线。
【…外部威胁解除…生理参数恢复预设“濒危”基线…痛觉信号减弱至基准值(3oo%)…】
【…维持时间:9时辰…国运值:-4o…抹杀倒计时:6天23时59分…】
冰冷的紫色倒计时数字,如同烧红的烙铁,清晰地烙印在赵琰黑暗的视野中央。每一次跳动,都敲击在他濒临崩溃的神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