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他追上的只是一个幻影。
对方早已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攀登到了山顶,遥不可及。
“你输了。”稚鱼似是不见吕正仪失魂落魄的模样,收剑入鞘,便淡声道:“承让。”
自始至终,少年指间都捏着那瓣桃花。直到离开擂台才松开手。
花瓣随风拂过,飘摇垂落在吕正仪的百纳剑身之上。青年散乱墨发遮掩下一双眸,近乎魔怔看着那枚花瓣,目眦欲裂,仿欲滴血。
喉间腥甜之意骤起,有同门到擂台上,关切询问吕正仪伤势如何。
他却只是拂手,表情恢复往日平和。唯有低头看向剑身时,忍不住去想:
……这花瓣好像也在嘲笑他。
那场大比最后自是稚鱼夺得魁首。
奖品是一枚朱砂染的赤珠剑坠。
稚鱼最后却没有要那剑坠——少宫主嫌弃剑坠赤的太俗气,拿回去也是丢在乾坤袋里生灰。
因此,奖品只得退而求其次的交由大比第二名手上。
那剑坠的颜色确实极艳,更与吕正仪平日清风道骨的装束半点儿不搭。可他依旧将其悬于百纳之上,日夜贴身携带。
知晓来龙去脉的旁人见此剑坠,同情居多,兼有嘲笑。吕正仪恍若未闻。
唯有他师尊轻尘观主,实在看不过眼,点他道:“正仪,你我修道之人,执念太过,百害无利。”
吕正仪一贯是个十分尊师重道的好弟子。他低眉顺目,颔首称是。
可剑坠依旧不取。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执念太过。
他的执念,从小到大,仅来自那一人。
吕正仪很久之后终于知晓,稚鱼当日大比胜他那一招,名为明存。乃是稚鱼的本命剑意。
从此,他就很想再看稚鱼使出一次明存。
哪怕一次。
他想:哪怕再见一次,他一定就能悟出破解之法了。
眼下,机会近在眼前。
悬在剑柄的赤珠剑坠硌在掌心,正压在那被反复掐出的掌心疤痕之上。被他安放在乾坤袋中的波梨七宝刃像是感知到什么,发出不详的亮意。
吕正仪仿佛无感,只是含笑看着稚鱼:“端木道友,你何不使出明存剑意一试?”
稚鱼闻声,看向他。剔透的蜜色眸子像是蕴着一潭冰水,清澈而无比沉静。
就这样看向他人时,会令被看之人产生一种如被审视的通明之感。
吕正仪心底莫名涌起几分忐忑,又像是期待。他喉结因紧张微微一滚,面上却依旧坦然与稚鱼对视。
仿佛如此提议只为勘破此地异常,而并无半分私心。
稚鱼看了吕正仪约有几息的功夫,收回眼。
少年依旧一副晕船到厌世的不悦样,纤密睫羽恹恹垂低,道:“不可。”
虽然早有预感,但吕正仪心底还是漫起一阵落空的失望。
他一时无言。身旁的怀风却好奇发问:“端木少宫主,这是为何啊?”
稚鱼真是一秒也不想在船上待了,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明存敌我无分,若无元婴期的修为护体,槎上之人皆会中招,至少眩晕三日不醒。”
众人:……。
少宫主这言下之意,大约是他们太菜,影响他发挥了。
“端木少宫主……”有被打击到的怀风哽咽了一下,弱弱道:“你大可说的委婉一些的。”
“不可就是不可。”稚鱼有些不解的看了他一眼:“难道我说的委婉,你们便不会晕了吗?”
怀风:“……”
他从小到大没被人嫌弃过天资差的怀风,被坦然且诚实的少宫主噎的呼吸一滞,好半晌才理顺这口气。
小道长忍不住同情地拍了拍他师兄的肩膀。
吕正仪:……
“扑哧。”却在场面一度又十分尴尬的时候,旁边沉默了好久的杜若不知为何,突然笑出声。
少女笑意盈盈,露出十分感兴趣的表情,突然看向稚鱼。
她赞同道:“端木道友所言甚是。依我看,人间事本该就像抹去脂粉的面容一样,何来那些虚言伪饰?不过都是徒增烦恼。”
稚鱼此刻看似还在那站着发呆,实际上人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听闻他人认同,他本能回道:“多谢。”
杜若眸底兴味更甚,凑近一点,似是细细端详稚鱼那张美貌到令人目眩的脸:“端木道友,为何如此冷淡?左右海上无趣,不若我们聊聊天解闷?”
稚鱼:“多谢抬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