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听澜没吃过奶糖,他甚至只吃过一次糖。
那是很小的时候了,没有分化前他一直生活在城市最底层的区域中,像是捡拾垃圾而活的野狗,不,也许比狗还不如。
有一次,他出于好奇,偷偷溜到城下区的学校外,想要看看教室究竟是什么样子。
城下区的孩子们发现了他,他们一开始露出很友好的模样,甚至递给了陆听澜一块糖。
玻璃纸包裹的,劣质的糖精合成的水果硬糖,包装上染着污垢,也许是谁不要的遗弃物。
可偏偏,那么甜的味道透过包装纸,传入陆听澜的鼻腔中,叫饿了一整天肚子的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陆听澜直勾勾看着那块糖,没有接。孩子们却互相看了看,然后嬉笑着,将糖强硬地塞入了陆听澜的手掌中。
“吃啊,给你的。”
饥饿的本能战胜了理智,陆听澜剥开糖纸,那糖已经有点儿化了,糖身与玻璃纸黏在一起,像是扯不开的胶皮。
可这对于那时候的陆听澜来说依旧是珍馐,他将糖塞入嘴里,劣质糖精腻人的味道在舌尖扩散开,甜的几乎有些发苦。
肚子叫的更厉害,唾液激烈分泌。然而太甜了,陆听澜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甜,他舍不得咀嚼,含在舌尖上。
孩子们于是哄笑着将他带进了校门里,他含着糖,以为他们成了朋友。
直到他们将他带到了老师的面前。
“老师,您看——”
递给他糖的那个男孩子,变了一副嘴脸,以一种厌恶至极的表情指着陆听澜,尖声控诉:“贫民窟那里的狗崽子跑过来了,他偷了我的糖!”
陆听澜愣住了,他没有遭遇过这样的事情,先是愣了半瞬,而后无措的想要和那个被称呼为老师的男人解释。
可他口中含着糖。
说也说不清楚,一开口,咬在舌头上,甜味混着血腥味,像舔了一口生锈的镰刀刃,恶心的要命。
那一天,陆听澜挨了顿打,跑回了贫民窟。母亲看他灰头土脸的模样,心疼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他只是摇了摇头,没说话。
他的嘴里都是血,甜味已经一点也尝不到了。
从那以后,一直到现在,那些曾经的孩子们连仰视他也不配。可他再也没有吃过糖。
就好像亲近不配得之物,被惩罚的阴影依旧拢在他心间,如影随形。
然而,现在。
陆听澜喘息微乱地垂眸,他看怀中的beta毫无意识对他袒露的、雪腻的纤细的颈子,觉得那真像一块儿包装漂亮的奶糖。
鬼使神差的,他低头,唇舌吻在稚鱼垂落墨发间隐约露出的肌肤上。
肌肤的触感是柔软的、香而旖旎,然而幼年时期粗粝的铁锈味却骤然涌入喉舌间,幻痛涌跳在舌尖处,刺激有如镰刀割。
陆听澜呼吸骤地重了。
良久,陆听澜抬起头,他最后也没有遵循alpha的本能去咬怀中男生纤细的后颈——即便他知晓,就算咬下去,他也是无法标记对方的。
陆听澜只是眸色沉暗,如敛一片呼啸过死寂的海,他抱着男生,看对方熟睡中粉扑扑的漂亮的单纯的脸。
——那痛在提醒他,他依旧不配得这样美好的稚鱼。
……
稚鱼睡醒的时候,天已快黑了。
陆听澜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卧室的窗帘。落地窗外一片高楼大厦,拢着赤金伴紫罗兰色的霞光,整个上城区恍如倒悬在海下的钢铁森林,瑰丽无比。
暖金的落日余晖拢着床上的稚鱼,beta扑朔的睫毛间都镀上了一层粼粼的金,迷茫颤动间,融化了的鎏金点入水蓝瞳仁中。像是夏日夜晚,搅碎一潭倒映星光的清泉。
随着他起身的动作,薄毯从男生单薄肩头滑落,空气中愈弥漫开一股微有些甜味儿的淡淡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