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
影川朝日这一觉睡到了下午。
他只记得自己迷迷糊糊被扒开眼皮,叫起来吃了两颗药,又被塞了一些甜乎乎的食物,就被裹进被窝陷入安稳的梦乡。
他梦见自己抱着青蓝色的玻璃小鸟,在父亲和母亲温柔的注视下将小鸟摆到桌面上。
他梦见被父亲的胡子扎得挪开脸,梦见带着一身猫毛回家,梦见一家人在饭桌上谈笑风生。
他梦见自己捧着父亲的制服,指着上面亮晶晶的五角辐射状纹章。
他梦见和父母拍照,父亲仔细将照片放到怀表的外壳里。
他梦见母亲凶狠地赶走欺负流浪狗的顽皮小孩。
他梦见粗眉毛的小孩向他伸出手,拉着他走下病床。
他梦见两个少年在校园里追逐打闹,笑得活像两个傻子。
他梦见在没有星星的夜晚,与幼驯染沉默互相传递力量。
他梦见蓝天白云、蝴蝶飞鸟、绿树成荫,梦见余霞成绮、候鸟迁徙、秋风落叶。
他梦见那块怀表褪去锈迹,泛黄照片重新鲜艳,玻璃小鸟展开翅膀,铃兰花朵风中摇曳。
他梦见米白色小狗叼着零食袋蹲在地上,尾巴晃来晃去。
他梦见很多很多老去的记忆鲜活地重现在眼前。
当他神清气爽地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扒着被子,而顺着被子往上看……
伊达航歪着脑袋靠在床头,一只手臂被他连同被子一起扒拉在怀里。
房间的窗帘被贴心地拉上,夕阳透过窗帘缝隙在他们身上映出一条光的印记,顺着陡峭的被子起伏、蜿蜒曲折,依然执拗地向前延伸,在床边突兀地落下。
它又悄然爬上书桌,指向被拆开的感冒药盒、印有医院名称的塑料袋,以及剩下一半的焦糖布丁。
会在感冒期间给他投喂焦糖布丁的,也就只有伊达了。
影川朝日无奈地想道。
暂且放下那些阴霾吧。
察觉到身边的动静,伊达航睁开眼睛。
不出所料,入眼的是一张带着衣领印痕的脸,明亮的浅色的双眼无辜地眨巴着,配上凌乱蓬松的头发,显得无比乖巧。
还是这个瞳色看起来更习惯。
“小八爪鱼终于舍得放开我了?”他不客气地抽回手臂,在触及到对方一闪而逝的失落时,动作微微一顿。
许多人都失去了有关影川朝日的记忆,这还是他在警校期间有限的与外界接触中获得的信息。
怎么会有这样奇幻的状况?
一个两个或许还是巧合,但是藤村秋奈不可能会忘记他,伊达启治也不可能忘记他,更不要说他自己也猛然发现记忆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