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毕竟大多数人并没有在应天中有产业,尤其是江西和浙江的官员。
亦然有人昂道:“李翰林莫过于太以偏概全了!
纵然有些许小人混迹其中,意图浑水摸鱼,可难道便能全部都污名吗?
若真是如此,就在你面前的李时勉,又当如何呢?
他亦是反对迁都之人,李翰林倒是历数一下他的不法之事!”
对李时勉这种心中有信仰的人,李显穆尚有几分好脸色,对那等汲汲于一人之利的,他立刻变了脸色。
勃然怒色厉声呵斥道:“自古以来,尔等汲汲于名利之人,最喜将李时勉这种端庄君子推到前台!
君主怒而杀之,则称之为暴君!
君主不怒而推之,尔等则分食其利!
如今煌煌大明在此,竟然还敢以此而作威,在此而饶舌,真是黄泉无路尔自来!”
“倒要敢问翰林,倒要操持君主之柄,掌生杀之权。”
在这等境地中,还不忘给李显穆挖坑,生杀之权,君主之柄,绝不是臣子所能够触碰的。
“你以为今日事落后,你还能走脱吗?”
李显穆厉声道:“你以为你在京中没有铺子屋产,便敢于振作此声,真是荒谬至极。”
这下其余人也回过神来,的确是如此啊,我们又在京城中没有利益,为什么要怕呢?
真是做贼心虚,竟然差点被唬住了。
李时勉也抬起了头,他并不是要李显穆给一个解释,而是想要知道真相,“李翰林,你方才说的是对的,我这等贫苦出身的人,对这些所知甚少,我这些同乡又是如何在此中谋取利益,请翰林告知我。”
李显穆望着李时勉,只觉他整个人都要碎了,三观不断地被打碎,过去所学的那些东西,今日全部都被推翻。
“既然你想知道……
京城迁到北京去,必然就要对苏湖再加些税,而苏湖的田,大部分都在豪族手中,普通百姓要么是佃户,要么在官田种地,你说朝中这些豪族出身的官员怎么会愿意呢?
京城设在应天,你知道朝廷每年在江南的治安、河道、大道、水磨等等方面,费多少税银吗?
这些东西如果朝廷不做,就要他们自己来承担了。”
眼见几乎所有的底裤都要被李显穆狠狠戳烂,顿时有人跳起脚来。
“满口皆是利益之语,这难道是道德之士,所该说出来的话吗?”
“我大明满朝之士,难道都如你这般所言吗?你这般构陷污名,难道真的就那么干净吗?”
眼见一重重的伪装都被李显穆戳穿,殿上响起了他们最后的挣扎之语——
“先帝陵寝就在应天,迁都后难道每年陛下都要千里迢迢来告祭先帝吗?
若不来祭拜,难道陛下是要弃先帝孝陵而不顾吗?
当初继位之时,陛下可是拜谒孝陵后,才登皇帝位的!”
这才是反对迁都的大臣手中真真正正的杀手锏!
大明以孝治天下,难道你真的能抛下你爹的陵寝就这么一走了之吗?
你就不怕你爹半夜给你托梦说你不孝吗?
你就不怕天下人的唾骂之声吗?
身为皇帝,你难道敢不以身作则吗?
无数道目光落到了朱棣的身上,甚至就连汉王这一向混不吝的混世魔王,也不由深深皱起了眉头。
天下之中,忠孝乃是最重之事,身为皇帝,不需要对谁效忠,便只剩下孝!
这是天下的道德,若皇帝不遵守,轻则道德沦丧,重则纲常崩毁,天下人心动摇。
朱棣深深吸了一口气,竟然不怒反笑,整座金銮殿上,皆是他震动四野的大笑之声。
“好!”
“真是朕的好臣子啊!”
朱棣重重一拍龙椅,既怒又笑道:“李显穆!”
“臣遵旨!”
殿上群臣皆是一愣,这等情况之下,唤李显穆做什么,李显穆又遵的什么旨意,哪里有旨意?
李显穆从殿中央一直向上走去,在众人越来越傻眼的目光中,竟然直接冲着龙椅去了。